得知向枫的部队收复了蛮莫和“威远营”,陈用宾大为高兴,连夜向朝廷奏报,不过他还是建议向枫暂时不要冒进,以免孤军深入险地。
随同押送思顺去陇川的思礼回来了,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妇和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
经思礼介绍,这位老妇是他的母亲罕送,那位少女是他侄女——原先的孟密土司思忠和甘线姑的女儿,名叫玉罕。
向枫来到云南后,对木邦家族的罕烘和罕送两姐妹有所了解。
木邦家族一向亲明,思忠和思顺投靠莽应里后,罕氏俩姐妹带着家人逃至大明境内,朝廷还让她俩代掌过土司印。思忠变节后,他的弟弟孟广土司思仁企图带走甘线姑,被罕氏姐妹拒绝,思仁就带着缅军多次侵犯云南边境,不过出身木邦的罕氏家族立场坚定,早就同思仁等辈划清了界限,朝廷也很信任她们。
向枫和罕氏相互施礼后连忙请客人坐下。
罕氏没有落座,解下背在身后的包袱,双手捧着递到向枫面前。
向枫一时没弄明白,问道:“罕夫人,你这是?”
罕氏神情肃穆,说道:“向将军,这里面是一把我家祖传的户撒刀,一来感谢将军留了逆子一命,二来恭祝官兵收复蛮莫和威远营。按我族风俗,宝刀送英雄,请向将军收下!”
户撒刀是云缅边境有名的佩刀,做工精巧,锋利无比,刀柄及刀鞘均为名贵金丝楠木手工打造,在当地,寻常人不能佩带,佩戴此刀的人非富即贵。
原来是这么回事,向枫当即道:“恭敬不如从命,向某收下了,多谢罕夫人!”
向枫双手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一把长刀,红色楠木刀鞘,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十分精美醒目,刀柄有八寸来长,也是楠木打造,和刀鞘结合完美浑然一体。
“唰——”
向枫拔刀出鞘,只见寒光耀眼熠熠生辉,一把锋利夺目的刀刃展现在众人面前。
向枫不禁赞叹一声:“果然是好刀!”
“向将军能看上眼就好!”
罕氏面带笑意,随即又将身边的玉罕推倒跟前,说道:“向将军,我孙女玉罕已年满十五,颇懂汉家礼数,今日带她过来,愿能侍奉向将军左右。”
向枫听得一愣,没想到这罕氏还有此举,见那玉罕生得俊俏,身材娇小玲珑,红扑扑的脸蛋含着几分羞涩,倒也让人顿生爱怜。
向枫咳了一声,朝罕氏施了一礼道:“罕夫人,这个就不必了吧!向某一路行军打仗,带着女子多有不便。玉罕年纪还小,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吧!”
向枫的拒绝也让罕氏有些意外,她这辈子跟官兵打交道多年,送上的女子他们没有不喜滋滋接下的,何况是她木邦家族的女子,这个向将军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
罕氏道:“向将军,玉罕年纪虽小,却甚是勤快能干,认得些字,也懂点拳法,特别会照顾人,向将军若不接受,她会被族人嫌弃的,往后也没法嫁人了。”
这是非接受不可了,向枫感觉有些伤脑筋,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军中亦有女子当差,这样吧,让玉罕先留下来,不过不用伺候我,让她跟随别人学着办事,将来我保证给她找个好夫婿。罕夫人,如何?”
罕氏终于也退了一步:“只要向将军能带着玉罕,那便是她的福气了。”
玉罕娇羞地低下头去,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
过了一会,罕氏又道:“向将军,老妇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罕夫人,但讲无妨!”
罕氏朝向枫施了一礼,说道:“二百年来,缅甸各族之民世代深受朝廷之恩,心里早已将大明认作宗主,奈何这些年朝廷疏于管控,当地官员对边民又多有失信之举,导致缅人对朝廷日渐失望,离心离德之人渐多,以致坐看莽应里势大......”
罕氏说的是实情,向枫点头认可。
罕氏继续道:“莽应里残暴无道不会长久,我木邦家族和其他大部分缅人都始终认大明为宗,只盼朝廷能早日平乱,善待缅人,不可再像原先那般不顾其死活。祈求向将军在此次平乱中,能尽力安抚缅民,不要将他们与莽应里之辈同等看待而滥杀无辜,他们得不到朝廷相助,也是迫不得已......”
向枫听得频频点头,抱拳朝罕氏施了一礼,说道:“罕夫人看得准,说得好,深明大义,向枫谨记于心了!你放心,对缅军缅民,我军会区别对待的,也希望罕夫人能出面呼吁,让那些迫于莽应里淫威的民众能早日回归大明,协助我们共同平乱。”
罕氏回礼道:“老妇当竭力而为!方才之言多有冒犯,还望向将军和诸位见谅!”
“罕夫人是真心为了缅民,也是为朝廷着想,我等深为感动!”
罕氏和思礼告辞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玉罕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
向枫冲她笑了笑,问道:“玉罕姑娘,你听得懂我们的话么?”
玉罕睁着一双大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能听懂的......”
“我们军中有一个小姐姐,让她带着你,你跟着她一起做事好不?”
“嗯。我阿婆让我听从你吩咐......”
向枫听得笑了,让木来带着玉罕去找秦良玉,要她们两个女孩子住在一起。
待玉罕离开后,高淳在一旁打趣道:“向老弟,你只爱宝刀不爱美人,难得呀难得!”
向枫苦笑道:“整日行军打仗,带个女子多累赘,无福消受啊!”
高淳道:“我晓得你家有仙妻,估计是不食人家烟火了吧?!”
向枫笑了笑,脑海里瞬间出现了闻敏的身影。
过了一会,高淳又道:“这罕夫人赠宝刀又送美女,大方得很,只怕有所图呢!”
向枫问道:“她有何所图?”
高淳道:“如今蛮莫被我们打下来了,指不定我们还可以趁势收复麓川,她是想着她木邦家族能继续统领这片区域吧!”
向枫道:“若木邦家族能和朝廷一条心,让他们管辖也未尝不可,不过我等做不了主,得由朝廷定夺。”
......
缅甸东吁王朝国都,勃固城。
莽应里和他的人正在王宫里议事。
听得蛮莫和威远营先后被明军占领,思顺等人做了俘虏,莽应里气得破口大骂。
“一日工夫就丢了蛮莫,三日丢了威远营,思顺真是个矮孬!你们都是矮孬!白养了你们这帮废物!”
莽应里有五十多岁了,身材不高却十分壮实,性情也火爆,一对碗口大小的金耳环格外引人注目。他越说越气,将手里的翡翠狠狠地砸在地上,众人被吓了一跳。
莽应里的堂弟——东吁总督弥利梯诃都说道:“王兄,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了,我们挡不住啊!”
莽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们不也有火器么?如何就怕他们了?”
弥利梯诃都苦着脸道:“我们的火器,跟人家相比差远了!他们隔着三四百步就可伤人,我们那些老旧火器对明军没有威胁,也只能凭着人多跟他们打一下......”
“照你这么说,那没法打了?!”
莽应里挥着拳头朝弥利梯诃都大吼一声,脖子上鼓起几道青筋来。
弥利梯诃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弥利骄苴道:“父王不用担心明军的火器。儿子听说三个月前,有一支西洋人部队在阿拉干国的吉大城登岸了,西洋人的火器厉害无比,势不可挡,不过他们只要黄金玉石,不要地盘……”
莽应里看了弥利骄苴一眼:“你的意思是……”
“父王,我们可去联络阿拉干国王明耶娑基,让他出面帮我们请来西洋兵,有他们出兵,就不再怕明军的火器了。”
弥利骄苴是莽应里的次子,现任阿佤总督,王储长子明基苏瓦去年在征讨暹罗时战死了,他极有可能被立为王储,总想借机表现自己。
“嗯……那帮西洋人,生得面目丑陋,像魔鬼投胎,谁出钱就替谁卖命——也好!骄苴,就由你去联系他们,只要他们肯过来,再多的黄金也无所谓。”
“是。孩儿明日就去。”
莽应里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端起一杯油棕酒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看了看众人。
“三十年来,我东吁王朝横扫四方,何曾怕过谁了?暹罗的纳黎宣,黄口之辈,竟敢负隅顽抗不听命令,当初在我东吁为人质时,就该杀了他!还有那些汉人,霸占我缅甸多年还贪心不足……”
莽应里说得火起,将手里的翡翠酒盏怒砸在地。
“本王祖孙三代为了缅甸万民,驱赶明军,讨伐暹罗,征战四方,这错了么?可竟然有族人说,本王穷兵黩武不体恤百姓。哼!真是可笑至极!那帮不要脸的矮孬,和敌人串通一气等着看本王笑话,本王岂能放过他们?!”
弥利梯诃都等人齐声道:“大王威武!我等甘愿为大王赴死!”
莽应里冷哼一声道:“没有西洋人相助,我莽应里照样能打败任何对手——告诉敏修,让他的部队在南边拖住暹罗人,在西洋人未到之前,本王要亲率大军出击。这次动静要搞大点,可不仅仅是夺回蛮莫!”
“大王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