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说完了,大家便坐着聊几句闲话。
说话间,有仆役给每人上了一份点心,是时令的桂花糕。新鲜制成的桂花糕,虽然口感没有现代工业食品的细腻感,却也透着一股天然的桂花清香,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穿越者们许久未尝到如此制作精美的点心了,纷纷交口称赞。
许纬辰闻着桂花糕的香气,心情一时有些飘逸,很随性地哼唱了一句“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唯有桂花香暗飘过”。
唱者无心,听者有意。许纬辰声线低沉,和这首歌的原唱罗文颇有些相似,冯锡范忽然听到这样一句低沉柔和的歌声,歌词又是如此的晦暗颓唐,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歌?”
“这歌叫作《尘缘》,也俗称《八月桂花香》。”许纬辰答道。
“这倒也应景。是何人所作?所叙何事?”
“这……何人所作确实是记不清了。所讲的倒是真人真事,有些意思:说的是一个年轻公子,用继承自先人的银两,开办钱庄商号,因为手段高明,产业日渐发达,以致富可敌国,又替朝廷大军供输军粮,被朝廷授予二品虚衔,后来却又因为得罪了朝廷大员,被抄家缉拿,最后在贫病中去世。”
“哦……看来人生无常,不可预期啊。”冯锡范听完,仿佛若有所思,又问道,“你们毛利国人,都擅长唱歌么?”
毛渊明闻言一乐,答道:“不是人人都擅长,不过确实会的人很多,以唱歌出名的人也不少。”
“哦?这么说来,冯某倒是有个想法。”
“冯大人有何见教,只管示下。”
“我军自弃守金厦之后,王府之中已经没有多少优伶之人,也就少有歌咏助兴的机会。明日王爷寿辰,若是你们可以献唱一曲祝寿颂歌,想必王爷会很高兴的。”
“这个不难办,只是需要冯大人借几件乐器就行。”许纬辰点头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带着一张琴和一面鼓回到了英国商馆。毛渊明一方面把得以向郑经进呈寿礼的好消息告诉大家,另一方面让李书同挑选几个能唱歌的人,练习一下需要献唱的歌曲。
乐器方面比较好办,苏沐汀演奏古琴有相当水准,田箑吹萧也是一流,李书同继续弹那把问克里斯布接来的吉他。而那面鼓,倒确实没有专业的人来敲,无奈之下只能让许纬辰凑个数。
至于唱什么歌好,显然也是个问题。
洪诚丘提议唱《祝寿曲》,理由是这首歌节奏欢快朗朗上口,虽然是粤语歌但并不难听懂,而且穿越者里能用粤语唱歌的有一多半。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于是确定了下来。
为了防备意外的情况,洪诚丘又建议让陈枫练习一下《爱拼才会赢》。这首闽南语歌热情洋溢朗朗上口,而且可能更对郑经和群臣的胃口。陈枫不是太会唱歌,但是《爱拼才会赢》确实知名度高,并不难唱,完全可以试试。
于是,一个下午众人都在练习这两首曲子,关键是让古琴、萧、吉他和鼓配合起来,让音乐显得和谐流畅。至于唱的部分,唱惯卡拉OK的众人并不觉得困难,连陈枫试了几遍之后也基本没有问题了。
转眼来到第二天。王爷生日对东宁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今年这个“三十大寿”。整个安平镇张灯结彩,街道早已洒扫干净,虽然地方不大,但也努力营造一种节庆的气氛。王府大门口设了一个香案,准许一般百姓在门口磕头贺寿,然后赏给一份点心。
按照冯锡范的安排,穿越者们早早来到卫所等候。卫所的地方本来也不算小,但现在熙熙攘攘地挤了这么多人,居然显得有些人满为患。毛渊明和陆希星早已反复检查了寿礼的包装,以确保没有一丝纰漏。
冯锡范吩咐人在卫所正房门口摆了一张椅子,对着院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上面。邹树人和蔡添带着一众侍卫,正在作最后的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在寿辰庆典上接受王爷的检阅。冯锡范对半个月来的训练感到很满意,对着毛渊明夸了一番邹树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庆典上的安排事宜。
时间不长,一个小太监来到卫所,告诉冯锡范典礼开始。于是一众侍卫连同穿越者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冯锡范穿过便门,到了王府棱堡的第一层空场之上。早有太监和仆役沿着棱堡的外侧城垣摆好了桌子凳子,供众人坐下喝茶。
冯锡范对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小太监立刻飞奔入棱堡的第二层大门通报。几分钟之后,郑经带着几个重要的官员出现在了棱堡第二层的半月形瞭望台上,向着下方频频挥手致意。
冯锡范见王爷已经到场,便向邹树人点点头,示意开始。邹树人和蔡添早已整理好了队伍,现在冯锡范一声令下,随即领着队伍迈着齐步,从半月堡前经过,供郑经检阅。侍卫们经过邹树人的训练,步伐整齐气势昂扬,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整个队伍从半月堡前过完之后再折回来,停在半月堡正前方立定,然后根据邹树人的口令,变换队列。
变换队列是军体表演的常见项目,经过训练的侍卫队伍动作整齐划一,进退自如,颇有气势,郑经在半月堡上看了,不禁大声喝了一声“好!”。众人见王爷喝彩,也纷纷称好。冯锡范见此光景,十分得意,脸上带着笑容。
队列走完,又有十二名挑选出来的侍卫在邹树人的带领下,打了一套军体拳。这十二名侍卫都是邹树人精心挑选的,身材壮硕匀称,动作孔武有力。一套拳打完,侍卫们抬头朝着半月堡上抱拳一躬,大喊一声“王爷万寿!”,众人便又是一阵喝彩,郑经也频频点头,对身边的太监轻轻说了一句话,太监便操着公鸭嗓子高声喊到:“王爷有令,众侍卫每人赏银一两~~”
侍卫们受阅完毕,领了赏银就地解散,穿越者们便跟着冯锡范走进棱堡内部。
棱堡从外面看,除了每隔几米的一个射口外,基本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内部却别有洞天,储藏室、大食堂、火药室甚至卫生间一应俱全。
冯锡范把众人引到一处小厅,安排众人坐下休息,便径自上楼去了顶层。
楼上必然是有各种仪式,东宁百官诸将都会向郑经行礼贺寿。穿越者们只能枯坐在小厅,等候下一步的指示。毛渊明今天重新换上了穿越时穿的休闲西装和西裤,头发也用鲍婧包里仅有的一瓶摩丝打了一下,显得格外精神,只等着哪个小太监前来宣召自己。
足足坐了约一个小时,才有一个小太监从楼上下来,喊道:“王爷召请毛利国海商毛渊明觐见。”
毛渊明赶紧站起身来,捧起装有寿礼的锦盒,跟着小太监一步步上楼。棱堡因为是荷兰人所建,最高层全是欧式建筑,只是外面挂了些灯笼之类的中式装饰品,又贴了好几幅寿字,显得喜气洋洋。
毛渊明跟着小太监进了正殿,只见正前方端坐着的郑经,身着绛红色锦袍,头戴翼善冠。毛渊明于是向前行了几步,到了郑经面前五、六米远的地方,向座上的郑经行了三鞠躬礼。郑氏本来是海盗起家,并不太讲究礼数,棱堡的正殿也并非明朝制度中王府的存心殿,没有特别的礼器,亦不适合行大礼,郑经本人又不太看重这些虚礼,稍具规格就可以了。
郑经见到毛渊明,只是淡淡一笑,问道:“你就是毛利国海商毛渊明?”
“正是。”
“你这名字作何解释?”
“是追比靖节先生的意思。”
“哦?你们毛利国人也读过陶渊明的诗?”
“是,在下不但读过,而且仰慕得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真是人间至乐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