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商议已定,草草吃了饭。因为担心郑经病情加重,便立刻动手,以郑经的名义拟了一份奏折,奏请皇帝任命陈永华为南京吏部侍郎摄行部务、署理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兼任浙江巡抚,任命洪磊为福建巡抚兼任广东巡抚、暂驻韶关办理军政事务,洪磊原任的苏松总制之职予以撤销。
另外,陈永华来杭州的时候,带着陈绳武和一个叫朱天贵的人,显然需要军机处给予合适的安排。陈绳武早先赞画兵部,只是几次征战之后,显得并不称职,毛渊明便建议让陈绳武出任地方官,锻炼一下政务,陈永华也觉得有此必要。正好洪磊卸任江苏布政使,便安排陈绳武出任。
至于朱天贵,其实年少时已经在郑成功军中当过兵,郑经东渡时,朱天贵不愿前往东宁,在福建乡间隐居,郑军收复福建之后,朱天贵到军中面谒陈永华,被陈永华带在身边。这次陈永华带朱天贵回杭州,也有推荐朱天贵之意,尤其朱天贵擅长水师海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前一阵林升在前线负伤,已经接回杭州休养,便由军机处行文,任命朱天贵为水师副将,立刻启程赶赴九江参战。
又过了两天,郑经的病没有起色,但也没有恶化。郑克臧终日在郑经身边伺候,寸步不离。陈永华则新官上任,开始在总督衙门办理公务。毛渊明、常镇业和许纬辰商议,将一部分浙江和苏南的地方庶务转交六部,由陈永华牵头办理,自己也正好解放出来,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果然,刚到了第三天,就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噩耗:朱俨锠去世了。
朱俨锠在广信府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太行了,到了杭州之后虽然生活安逸,但身体状况继续恶化。在朱尊潜和陈二娘的婚礼之后不久,便病情加重,只是朱俨锠不是郑经,病情并未引起穿越者们的关心,也没有额外为他安排医疗。如今朱尊潜将消息报来,大抵也在预料之中。朱俨锠没什么势力,虽说朱议浙还领兵在外,那一点军力微不足道,因此也不必大办丧事笼络人心。
只是,朱俨锠一死,朱术桂必然找上门,争论辽王世子的事情。
果不其然,朱术桂第二天便来找毛渊明。
“上次几位先生说,俨锠年事已高,身体虚弱,若是立为世子,恐不能负荷朝仪劳累。如今俨锠去世了,尊潜年轻力盛,似乎……应该立为辽王世孙,让百官和天下百姓知道吧?”朱术桂倒是开门见山,直接把目的提了出来。
“这是当然。”毛渊明忙不迭地点头,“朱俨锠和朱尊潜父子过继令兄,就是为了承嗣辽王,册封世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此事要等朱俨锠丧仪过后,才好付诸实施。”
“嗯。理当如此。”朱术桂很轻易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是很高兴。
“我们之前答应过,只要大军攻陷南京,祭祀了太祖孝陵,就恢复辽王府建制。”毛渊明也是一脸笑容,“只要这次进攻九江能够得手,清军便再也无从顺流而下增援南京,南京唾手可得了。”
朱术桂也应和道:“几位先生谋划战局果然是决胜千里无往不利,我大明再兴,实在也是有赖诸位的功劳。”
“王爷客气了。”毛渊明摇摇头说道,“有件事情,我还是要提醒王爷。”
“毛先生请说。”朱术桂一皱眉,似乎感觉到毛渊明要出什么幺蛾子。
“之前安排朱俨锠和朱尊潜父子过继令兄,就是为了辽藩世代繁衍,但若是尊潜无子,那不要说兼祧王爷了,就是承嗣令兄也成了空中楼阁。”
“这……”朱术桂犹豫了一下,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不过又不太甘心,冷着脸说道,“尊潜不过四十岁,陈氏更是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岁,应该还是能生的吧……”
毛渊明见朱术桂好像是在回答自己的话,又好像喃喃自语,显然是进入了自己预设的话题圈套,便又趁热打铁说道:“我猜陈氏今年里一定会怀孕,只是生男生女不好预料。若是没能生下儿子,恐怕朱尊潜还非得专心在家’造人’不可。”
听毛渊明这么说,朱术桂的神情更加复杂,想了半天,问道:“毛先生所言极是。那按毛先生的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朱尊潜既然继嗣令兄,自然会要继承爵位,不必急于一时。如今战事紧急,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和精力操办册封世孙的事情。倒不如暂时不予以册封,让朱尊潜多些时间在家,一来为父亲守孝,二来也好早生贵子。”
朱术桂听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毛渊明还是不想急于给朱尊潜册封。但无论如何,毛渊明所说的道理是对的,只要朱尊潜没有儿子,那么一切又都成空了。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告辞,表示“一切请毛先生酌办”。
顺利送走了朱术桂,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商议了一阵关于朱俨锠丧礼的事。朱俨锠虽然没有被册封为世子,但总算是辽王朱术雅的继子,而且之前在江西也些有战功,应该予以表彰和抚恤。
最后,决定拨给五十两银子,由张兴扬负责,帮助朱尊潜操办丧事。宁藩的宗室大多生活在江西东北部的环鄱阳湖一带,很多人都信奉龙虎山张天师,朱俨锠和朱尊潜父子也不例外。张兴扬经常在论坛上发帖自称张天师后裔,而且时不时地晒几张穿道教服饰的照片,到了杭州之后更是新做了道袍,时常出入道观,与道士们谈天说地。至于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没人追究。不过既然如此,让张兴扬负责朱俨锠的丧事,正好合了这对父子的意。
因为郑经身体的缘故,众人都难免精神紧张,鲍婧吃晚饭的时候不断地对毛渊明说,担心会出什么事。没料到又过了一天,更糟糕的情报传到了军机处:十天前,赣州大营发生了兵变,尚之信派来的将军王国栋和尚之璋发起突袭,留守赣州的大将许耀被杀,副将王世泽带领数百军士逃出,星夜投奔韶关。眼下陈永华不在韶关,接任的洪磊又尚未到达,只有总兵林应驻守,这份加急军报就是林应送来的。
“靠,这也太夸张了!”毛渊明本来就因为郑经的事情焦头烂额,现在看到这份军报,简直五雷轰顶。
“我昨天就一直心惊肉跳的,看来是真的出事了。”鲍婧也急得有些出汗,不停地用手绢擦自己的额头。
“不要急躁。”这个时候最淡定的居然又是庄寒天,“兵变这种事三天两头就会发生,我们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碰到才叫稀罕。”
“嗯嗯。”许纬辰点了点头,说道,“你就直说吧,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意见。遇到兵变无非是两种办法,要么派兵进剿,要么派人招抚。”庄寒天到底是将门之后,虽然纨绔了些,但遇到事情真的就是不慌。
“进剿?怎么剿?”邹树人摇着头问道,“杭州只剩下两个营的卫戍兵力,其余的军队全部集中在九江,一点兵也派不出了。”
“那怎么办?只有招抚一条路了?”毛渊明问道。
“招抚也不是说招抚就能招抚的。”常镇业摆了摆手说道,“兵变的王国栋和尚之璋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尚之信指使的,都不清楚,也就不知道用什么条件去招抚。”
“等一下。”孙胖子忽然从椅子上跃了起来,弄得整个房间山摇地动的,“兵变的是王国栋和尚之璋?我印象中,这两个人是尚之孝的人啊。”
“有什么区别吗?”毛渊明一下子没有理解。
孙广越用力扇了扇手中的扇子,狠狠地说道:“区别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