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项绍宽非常难得地哈哈大笑,又说道,“不过,统计这种工作,非常依赖人力,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许纬辰翻着白眼想了想,说道:“政令室和后勤室的书办们当中,倒是有一些长于钱粮会算的,可以调几个到统计局。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你希望统计局具体统计什么内容?”
“壮丁的数量、物产、河流、桥梁、物候……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对军事决策有用的。”项绍宽掰着手指头算道。
许纬辰听了,倒是有些犹豫,觉得工作量太大,便说道:“嗯……我觉得暂时做不了那么多事,要不先选几项试点一下?”
“怎么试点?”
“嗯……可以在两个地方一起试点。”许纬辰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不是要在汉城设领事馆吗?领事馆的作用之一就是商贸,需要有人了解当地物产和物价,以供我们决策。我看,可以在领事馆里专设一人,官职就叫’统计’好了,表面上负责统计汉城的零售物价,实际上暗中打听东北方面的消息。”
“这个好。”项绍宽点了点头,“做这个工作的人要低调一点,不能把意图暴露给别人。”
“第二处嘛,就是在部分州县先行试点,设立统计局,同样是负责调查该县的物产和物价为主,顺便记录气象信息。”
“气象?”项绍宽有些不解。
“气象很重要的。对你们参谋室来说,掌握气象信息,行军打仗就有了保障。对于中书省来说,也是预测年景,制定计划的依据。”
“嗯嗯,也对。”项绍宽仔细一琢磨,觉得许纬辰所说有道理,便又问道,“那你准备在哪里试点?”
“先在应天府和宁波府试点吧,每县设统计一名,副统计一名,不受知县管辖,直接向军机处和中书省报告。”许纬辰解释道,“我们自己就在应天府,统计工作新设,无论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反馈,加以修正。宁波府现在承担最多的海外贸易,当地物价也值得关注。”
“对对对,不受知县管辖很重要,若是知县可以干预统计的工作,那数据肯定就歪了。”项绍宽说完想了想,又问道,“那,刚才说的人手问题能解决吗?”
“应天府辖八县,宁波府辖五县,总共十三县,需要正副统计二十六人。这点人我这里还是有的。”许纬辰笑了笑说道,“不过呢,将来要是全面推行,确实人手不够,所以明年可以加开一科’统计科’,准许举人、贡监生、秀才应考,只考钱粮会算,中试者培训一下就能上任了。”
“那统计和副统计算是几品官?”
“先从低的来吧,统计从九品,副统计不入流,反正多数以秀才充任,秀才有官做就应该满意了。”许纬辰笑了笑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帮秀才想做官的念头有多重。”
两人商议完,项绍宽还有军务要处理,许纬辰自管自从城北军营出来。
马车被派去送揭暄了,许纬辰只得步行往回走。好在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便沿着大街,一路走一路看周围的风景。
沿着大街走到街角的茶楼边,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垂头丧气地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茶楼门外有个算命摊,摊主是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见书生出来,笑呵呵地问道:“唐秀才,今天运气如何啊?”
“你还问,就是你今朝乌鸦嘴,说我必然会输,这才输了个底朝天。看我不拆了你的摊。”唐秀才说着,作势要砸道士的摊子。
道士连忙跳了起来,一把将唐秀才拦住,说道:“你还好说我?我好心劝你莫要逞强,你偏偏不信,如今输了却要赖我,这是甚么道理?”
唐秀才似乎是自知理亏,停下了手,苦笑着说道:“你这王道士,一张乌鸦嘴,专拣不动听的说,我是不与你计较,若是换了别人,左右还是拆了你的摊。”
许纬辰在旁边听得真切,走过去朝着唐秀才说道:“这位秀才,我适才听见这位王道士说,你姓唐,还听见你输了钱。你之前在这茶楼里,是在赌钱么?”
唐秀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许纬辰,警惕地回答道:“谁说我赌钱了?”
“你最好说实话。”许纬辰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唐秀才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朝廷有明令在先,严禁在南京城内设立赌场,私设赌场论罪流配岭南、家产充公,参赌者杖二十,读书人参赌要革去功名。”
“你……你是官差不成?”唐秀才这下有些慌张,说话也开始不利索。
“你别管我是谁。我问你话,你最好照实回答。你也别想跑,就算跑了,我一样能挖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我……”唐秀才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位大爷,这位大爷……”王道士见状,连忙笑嘻嘻地过来劝解,“你可听小道一句。这位唐秀才,真不是去赌钱的。”
许纬辰见王道士如此说,板着脸看着王道士,并没有说话,等着王道士继续说。
“这位大爷,你是有所不知。这茶楼里,原是有南京附近的棋客往来切磋,小道在这茶楼门口摆摊两年多了,也见过不少棋客出出入入,听起来多是互有胜负,未见哪一个称王称霸的。几天前,茶楼里来了一位杭州的客人,自称棋力过人,愿与南京同好切磋。你猜怎么?”
“怎么?”许纬辰听王道士说到这里,心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那杭州棋客果然厉害,茶楼里的常客都不是他的对手。”王道士见许纬辰听得认真,说得也更加起劲,简直有些唾沫飞扬,“那杭州棋客又说,便是让子也可,众人不妨轮流上场一试。”
“然后呢?”
“自有那不怕死的……”王道士说着,朝着唐秀才努了努嘴,“敢去和那杭州棋客交手。下场嘛,自然是输得棺材本也没了。哈哈哈哈……”
许纬辰一皱眉,问道:“怎么,他们下棋挂彩,赌得这么大么?”
“没有没有,你万万不要信这臭道士胡说。”唐秀才连忙辩解道,“下棋带彩,古已有之,不算赌博。何况,只是一吊钱的输赢,哪有什么’输得棺材本也没了’。”
许纬辰听唐秀才这么一通解释,差点笑出来,强作严肃地问道:“那你输了多少?”
“今天只下了一盘受让四子的……”
“你就说这几天一共输了多少吧。”
“呃……”唐秀才为难地看了看许纬辰,“也就六、七吊钱吧……”
“呦嗬?你好阔啊。六、七吊钱能让一家子过两个月呢。”许纬辰瞟了唐秀才一眼,“看来你也是家境殷实,敢这般胡闹啊。”
唐秀才脸涨得通红,不敢再说话。王道士还想再唠叨两句,被许纬辰摆手阻止了:“你们两个都跟我进去,会会那位杭州棋客。顺便帮你把钱拿回来。”
“这……小道还要摆摊呢。”王道士马上表现得一脸不情愿。
“我看你坐在这里也没生意,我赏你十文大钱,你跟我走。”
“好好好。”一听见有钱,王道士立刻变了态度,托付旁边卖瓦罐的摊主帮他看着点东西,然后跟着许纬辰往茶楼里走。
唐秀才带路,三人上了二楼。二楼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许纬辰循声望去,一群人将一张桌子围得水泄不通。唐秀才伸手一指,说那杭州棋客就是在这里。
许纬辰走到近前,轻轻拨开一些缝隙向里面一看,发现果然是如自己所想,不禁笑了起来。
人群之中,一张桌子的两侧坐着两个人,正在盘上激战。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都在议论盘上的局势。许纬辰粗略扫了一眼,已经看出这盘棋是让三子的局,黑棋明显处于下风,回天乏术了。
见此情形,许纬辰笑着大声说道:“星友兄,你在这里’欺压弱小’,未免下手有些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