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习俗,正月里一般不做什么事情,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寒冷的地方,人们习惯了猫冬。
但军机处的事情却多到川流不息,整个正月都在忙碌中度过。
接收工作基本上顺利完成。文济世按照军机处的要求,领着十几个从南京大明储备银行带过来的手下,在户部以东不远的台基厂附近暂设了大明储备银行京城总部,将户部和内务府广储司的存银全部转入储备银行,然后向二者移交宝钞。户部存银九十二万余两,内务府存银二十三万余两,总共一百十五万,勉强可以支度半年。军机处又强令满清勋贵出资认购国债,亲郡王每人五千两,贝勒、贝子每人二千两,辅国公以下逐次降等,最低级的镇国将军需要认购一百两,这样下来又收入了七万多两——钱不多,但可以继续树立国债的信用。
洪诚丘完成了接收工作之后,和郭炎一起,带着一百多名在京的北方汉人官员,以及几十名翰林院的北方翰林们一同南下,前往南京朝见定永皇帝,并且给这些人安排在南方省份的工作。之前大明因为只占有浙江、福建、江西等少数几个省份,官员又多是福建、浙江等地之人,故而本省任职的情况较为普遍。这一次送一批官员南下,替换南方官员北上,逐渐恢复到正常的回避制度。
索额图和冯锡范带着军机处以康熙名义书写的书信和军机处的招抚令,出发前往关外,走承德方向,沿途安抚蒙古部落,然后招抚盛京将军安珠瑚和宁古塔将军巴海。出发之前,军机处给了索额图和冯锡范各一个许诺——如果顺利完成这次的招抚,就特例处理索尼家族,加封爵位,而冯锡范则可以出任督抚。李书同、那粹与武荣一起带着十万两银子和大量物资另走一路,到山海关劝降守军,并且犒劳屯守在关外的朝鲜军队。三人之前都到过朝鲜,和朝军将领多少有些交情,加上十万两银子中的一多半都作为给朝军的赏赐,在冰天雪地里熬了两个多月的朝军自然是一片欢腾。
刘国轩的大军在正月二十五拔寨起身,向襄阳进发。根据曾养性发来的密报,马宝的军队已经和张勇留在汉中的王进宝处于对峙状态,战事一触即发。而朱丹赤等人刚刚到达潼关,还有几天才能到达西安和图海、张勇见面。
南京方面传来了毛渊明、常镇业的密信,信中说道,楚王吴世璠在接到宣召之后,表示愿意进京朝见皇帝,但因为新年刚过,事务繁多,所以暂时不能出发。毛渊明认为,这是吴世璠在拖延时间,观望等待,军机处的众人也都同意这个看法,因此回信让毛渊明再下诏催促,总之一定要让吴世璠尽快来南京。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下旬,天气渐渐开始转暖,京城的运作已经完全纳入了军机处的轨道。京城的戒严被取消,代之以相对宽松的宵禁和禁酒令。
京城的满汉官员按照军机处的要求,继续在各衙门当值,许纬辰和姜承志每天都会在各个衙门之间巡视。俞鼎臣被任命为署理通政司,负责收发报告,颁行军机处令,许天荣则被任命为署理顺天府尹,管理整个京城的百姓事务。俞鼎臣和许天荣自从在浙江开始为军机处效力,一直都挂着六品的虚衔,没有实职,这一次双双获得署理实职的机会,显得尤其卖力。
从西安传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图海在儿子诺敏的劝说下,接受了大明的招抚。张勇与图海保持一致,也宣布接受招抚。坏消息是,王屏藩、马宝对郑智送去的敕封诏书不置可否,反而宣称胡国柱以及众多的吴军将士死在张勇手上,一定要为他们报仇,继而进军攻打汉中。
“报仇不报仇,对王屏藩、马宝这种老兵油子来说,根本不叫事。”吕宪华根本不相信两人的这套说辞,“他们就是本身有野心。”
“这个是显而易见的,但现在打起来了,总得有个解决办法。”姜承志无奈地说道。
“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项绍宽忽然很大声地说道,“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对。”吕宪华马上表示同意,“让曾养性进军汉中,支援张勇;刘国轩从襄阳进军荆州,断了王屏藩、马宝和吴世璠之间的联络。”
“我觉得,马宝和王屏藩还是可以分化一下的。”王鼎总是能想到一些别人不容易想到的地方,“王屏藩自三藩之乱一开始就进兵四川,在川中六、七年了,已经有了根基,四川各地的官员都是他的手下。马宝进川不久,纯粹是一支战兵,后勤也要王屏藩供应,只要战场形势稍差,马宝很可能接受条件,投降我军。”
项绍宽对王鼎这个想法很是赞成,说道:“也对,那就再给郑智发一封八百里加急,让他继续联络马宝,说随时欢迎马宝反正。”
“嗯,马宝反正了,王屏藩孤立无援,也只能投降了。”姜承志连连点头。
“不,不能让王屏藩投降。”王鼎立刻表示反对,“只要马宝一投降,马上继续进军川中,无论王屏藩什么态度,都要打到成都去。”
“为什么?”姜承志颇为惊讶。
“因为王屏藩对我们不重要,没有王屏藩对我们很重要。”许纬辰已经领会了王鼎的意思,“像王屏藩这样长期割据一方的人,日后处理起来的难度会很大,不如趁着机会予以消灭。虽然损失会大一些,但总比把困难留到将来好。”
“而且,最好王屏藩走投无路向吴世璠或者郭壮图请援,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进一步攻打云贵了。”王鼎继续补充道。
“可以。”项绍宽点了点头,“那就照这么办。”
“对了,陈永华他们还没来吗?我们都快要累死了。”姜承志这些天在内务府上上下下地奔忙,才发现管一大摊子事情远比想象的辛苦。
“半个月前已经出发了。”许纬辰淡淡地说道,“只是,中间有一段漕运的河道淤塞了,要换走陆路,估计还要再有二十多天才能到。”
“河道淤塞了?怎么这么不巧?”
“河道淤塞不是不巧,而是常态。明清两代都会花大量的钱和精力来维护漕运,因为运河中间有一段是借黄河行驶,而黄河水含泥沙量大,经常会出现淤塞。平时河槽总督会组织人及时疏通,可现在正是打仗的时节,漕运能用就不错了,哪来的精力和人力维护。”
“这样啊。”姜承志听完想了想,“要不现在就派个人去当河槽总督,把疏浚运河的事情办起来?”
“肯定要,问题是派谁去。”
“这还用问吗?我们是穿越者啊。”王鼎又语出惊人地说道,“我们是知道答案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肯定要派靳辅和陈潢去啊。”
姜承志恍然大悟,连声说道:“对对对。靳辅陈潢这对黄金搭档,治理运河黄河就得靠他们了。”
“陈潢好办,从武昌调到淮阴就行了,可靳辅现在不在这里。”许纬辰很无奈地一摊手。
“在哪里?”
“在宁古塔。”
“为什么?”
“我看档案,靳辅当年担任安徽巡抚期间,被我们击败后逃走,后来回到京城,被问了个丧师失地之罪,本来是要处斩的,但当时清军已经处于劣势,再杀大员恐怕会动摇军心,所以康熙就把靳辅流放去了宁古塔。他在那里也待了快四年了。”
“那……要不就给冯锡范送一封急件,让他到宁古塔之后,把靳辅给带回来。”
“嗯,不过不止靳辅,还有一个人也要带回来。”孙广越忽然说道。
“谁?”
“吴兆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