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指挥所的判断刚刚好掐准了噶尔丹行动时间的下限。
郑克臧在热河行宫以北构筑了两道防线,之间相隔约三十里。后一道由近万名卫所兵组成,就在热河行宫以北数里之处,主要防止准噶尔军轻骑绕行偷袭。
前一道是决战的阵势,总兵力接近四万,横向排开好几里宽,由卫所兵和皇家野战军泰山镇、常山镇各一个步兵师组成,兼任师长的是两镇的副都督金汉臣和王藩锡。两个步兵师位于两翼,配有大量轻型火炮,可以防守,也可以向前进攻。中路的卫所兵,使用一种改进后的木质楯车结成阵势,这种楯车平时可以单独使用,人力或者畜力都可驱动,而防守时可以首尾连结,形成阵势。另外,二十多架热气球在阵地后方待命,一旦需要就可以升空协助作战。
噶尔丹的大军在七月十一的中午到达防线的前方。亲自到场督战的郑克臧可以从望远镜里看清噶尔丹骑在马上的样子。
准噶尔大军并没有急于进攻——实际上战争理论和技术发展到了这个时代,即便是草原民族也不再是猛冲猛打,尤其是得到了罗刹国大量军事援助的噶尔丹。
准噶尔大军在噶尔丹的指挥下,依托一座丘陵小山,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阵势。正如穿越者们在史料上读到过的那样,准噶尔大军“将万余骆驼缚蹄卧地,背负木箱,蒙以湿毡,环列为营,名为驼城”。而准噶尔士兵的主要武器,除了弓箭、火炮,还有大量罗刹火枪,无论射程还是射速都超过大明自己制造的火绳枪。
当然,大明也有自己的优势,不但兵力占优,而且拥有英制重炮和燧发枪,虽然数量受到海上贸易运力的限制,远远少于准噶尔大军的罗刹武器。
最重要的是,郑克臧的战略意图是牵制住噶尔丹,不让他跑掉,所以放任噶尔丹结成大营,这样对方一时之间不会撤退,皇家野战军泰山镇、常山镇各一个混成旅将承担包抄任务。混成旅由两镇都督吴淑和赵得胜亲自带队,前来会盟的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可以派人充当带路党,带着明军包抄后路。
七月十一剩下的时间,双方各无动静。准噶尔大军完成了结寨,明军按兵不动。入夜时分,双方各自开起篝火晚会。格里高利历8月的天气,不算很冷,士兵们兴高采烈,各自营寨里的欢歌笑语,对方都能听见。
七月十二清晨,准备完毕的明军开始发动进攻。一时间火炮齐鸣、人声鼎沸。
噶尔丹马上发现了明军与之前遇到的绿旗兵大不相同,不光是数量多火力猛,而且从明军阵地的背后,居然有巨大的绸布球挂着木质吊篮缓缓升起,朝着己方驼城的方向飞来。
这个意外显然打乱了噶尔丹的节奏,准噶尔士兵中的不少人看到热气球,惊恐地相互询问,一时间竟忘了射击。
但明军的攻势很快提醒了他们,打仗不能分神。
噶尔丹不清楚这些在天上飞的东西有什么用,但马上督促手下认真作战。准噶尔军很快火力全开,利用罗刹武器的射程和射速压制明军。
明军的中路指挥是何祐的爱将许捷。许捷自从在绍兴投诚明军以来,跟着何祐打了不少仗,不过出色的大仗几乎没有,最后靠着投诚早、表现得比较忠诚,混了一个三等男爵,算是摸到了世爵的门槛。这一次何祐想要打出自己的威风,自然严令许捷要全力以赴。
面对准格尔军的火力压制,许捷显然没有什么办法,只是要求士兵们依托楯车阵还击,同时指望天上的热气球能够改变战场的局势。
很快,十几架热气球飞到了驼城的上方,向下投掷燃烧瓶——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如果稍有不慎,燃烧瓶可能把热气球本身给点着了。好在热气球的操作员训练有素,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从很高的高度向下投掷燃烧瓶,准确性也不高,而且燃烧瓶本身的威力十分有限,基本上不会引发大火,即使点燃了树木或者某个士兵身上的衣服,也很快会被扑灭。
但无论如何,燃烧瓶攻击对准噶尔军的骚扰作用十分明显,准噶尔军的进攻节奏被打乱,明军趁机用火炮进行还击。气得噶尔丹亲自用罗刹火枪朝天上射击,企图击落一架热气球。当然,这只能是徒劳。
明军的火炮数量很多,虽然大部分威力有限,不过一旦击中某一匹骆驼,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骆驼无法幸存。但这个结果并无什么大效果,骆驼变成了死骆驼,依旧可以当作掩体。躲在后面的准噶尔军士兵照样射击不止。
就这样你来我往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双方各有一些伤亡,但各自的阵型都岿然不动。
郑克臧和项绍宽、吕宪华、何祐不停地商议,不断根据战场形势作出调整。接近中午时分,天气开始变得有些炎热,火炮的弹药也消耗了不少,为了加强攻势,郑克臧下令两翼的野战军步兵师向前推进。
这个命令感觉是理所当然,项绍宽、吕宪华和何祐都赞成这么做,但结果却有些违和。噶尔丹也同时作出了部署的改变,下令两翼的骑兵开始冲锋。
步兵师在阵地战的时候有些优势,不过一旦离开既设阵地,就需要格外小心,必须推着楯车慢慢前进。准噶尔骑兵不是重甲骑兵,并不冲击楯车,而是采用快速移动配合火枪和弓箭射击的方式,试图打乱明军的阵型。
左翼泰山镇一侧,金汉臣见势不好,下令快速收拢阵型,用楯车密集防守,并且用火炮和弓箭还击。右翼常山镇一侧,王藩锡却作出了一个贪功的决定——命令手下的骑兵队发起冲锋,试图将准噶尔骑兵缠住,然后步兵一拥而上展开肉搏。
王藩锡这个决定对两军以及他本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准噶尔的游牧骑兵打法,不愿意与明军骑兵近身肉搏,更不想被数量优势的明军步兵缠住。但明军骑兵的数量很少,一个步兵师只有六百骑兵,战术素养也不如身经百战的准噶尔骑兵,冲上去找对方肉搏,有些神风攻击的味道。
但战场的形势,有时候很难控制。
王藩锡是军阀世家,父亲王进功早年降清,与郑成功、郑经父子两代都交过手,而且颇有战绩。王藩锡投降郑军之后,郑经不计前嫌予以重用,打仗可以说勇敢,也可以说鲁莽。
从郑克臧的望远镜里看出去,王藩锡的手下很快与准噶尔骑兵混战起来,准噶尔骑兵很娴熟地分成几队,开始四面突围,明军的步兵则用楯车和藤牌阻挡,全力收拢保卫圈。比起火枪对射,战斗变得非常血腥。
很快,一支数百人的准噶尔骑兵队突出了重围,飞快地绕向明军阵地的背后,队形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向郑克臧所在的位置扑过来。
“少爷,你先避一避,我带人去阻挡!”林玉龙一直待在郑克臧身边不远处,紧张地关注着战局,等看到准噶尔骑兵队从背后绕行,不等郑克臧下令,自己马上招呼手下准备战斗。
“何子奋,你跟着林团长一起去!”项绍宽忽然朝着发愣的朱和㞷下令。
“是!”朱和㞷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跃上马背,跟着林玉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