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骑猛士排列而入,马蹄翻飞之际,却不见丝毫凌乱。整队行进中,除了车粼声声外,再就是马蹄踏地之音。
这般严整雄壮的骑士,虽只三百之数,却俨如一人,浑然一体,滚滚而来,直如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压至。
场中众人俱皆面色微变,整个一肃,纷纷起身恭迎。喀桑乌旺面色阴沉,眼见众人俱皆起身,也不得不扭了几下身子,终是站起身来。只是目光落在那些个骑士身上,眼中也是不由闪过惊悸凝重之色。
这郎达磨立,何时竟有了如此雄壮的兵士?此事须当早早派人知晓父汗,预为之所才是。
三百骑直直奔到场子最中,这才齐齐勒停战马。尘土飞扬之中,三百骑说停便停,四蹄踏下,宛如一声,竟连马嘶声都不闻半点。喀桑乌旺面色愈发阴霾起来。
队伍中几辆马车同时掀起车帘,当先而下的,正是吐蕃首相阿旺平措。下得车来,连连含笑向四周抚胸为礼。
紧随其后,便是各位大论暨一众当朝大臣。众人依次向四周头人施礼后,这才往两边站了。随即,连同众骑士一起,忽的同声大喝道:“恭迎赞普,恭迎大翟戎王、恩义翟王!”
喝声猛然暴起,顿时不由群山响应,甚至连半山腰飘荡的排云,似乎都微微一窒。
场中众人不由吓了一跳,喀桑乌旺及身后侍卫,也是不由的一阵变色,手已是不觉扶上了腰畔刀柄。
阿旺平措上前一步,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落在喀桑乌旺诸人身上时,眼中有寒棱一闪而逝。随即,却又平复如初,收回目光,微微躬下身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随着老阿旺和众朝臣,皆抚胸为礼,躬身相迎。
车队中,最后三辆车的车帘挑开,最中间,赞普郎达磨立一身百花团绣蟒袍,外罩赭色大氅,赤色圆顶高帽,颈系红色英雄结,端的是好一派王者贵气。
两边厢侍卫各举斧钺依仗护持,郎达磨立面带淡然笑容,这才起身钻出车厢,便在车上向四下扫视。
众人目光一接之下,不由的俱皆连忙低下。齐声恭声道:“我等恭迎赞普大驾。”
郎达磨立面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昂然而立,待众人呼喝以毕,这才朗声平静的道:“众家头人免礼,且与寡人同迎大翟戎王和恩义翟王大驾。来啊,有请二位翟王。”
随着他这声呼喝,一前一后两车中,姬罕答在姬连的陪侍下,和岳大官人同时钻出车厢,亦如郎达磨立一样,昂立于车辕上,含笑四望。
“砰砰——喝!”
待到三人站定,不待吐蕃众人做出反应,四下端坐马上,静默许久的三百骑士,却先自同时右拳猛击左胸,连续两下,又爆以一声大喝。
这一下,不但整齐划一,更是突兀至极。三百人同时爆喝,顿时又是一阵满山的回应。随着这声大喝,三百骑翻身下马,齐齐扶膝而拜。
众吐蕃大臣、头人眼见此景,眼中皆闪过惊凛之色,半响,才在阿旺平措等人的带领下,参差不齐的拜见声,纷杂而起。
姬罕答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屑,一闪而逝。笑呵呵的团团向四周抚胸为礼。
这边岳陵,却是笑嘻嘻的自在车上,以汉家礼节,抱拳团团一揖。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郎达磨立眉头微皱,暗骂此人无耻。便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出些风头。只是这等场合,别说岳大官人身为戎族之王,单就他大周来客的身份,这般做也算不得失礼。当下只得装作没看到,跳下车来,伸手请几人入座。
姬罕答微微颔首,对着身边姬连使个眼色,姬连会意,下车自旁边牵过一马,随即翻身而上,双手拍击三声,众骑士哗啦站起,各自上马,随着姬连再次向场中众人抚胸一礼,这才顺着两边有序退出。
待到这些骑士退场,场中众人这才不约而同的都是吐出一口气。这数百骑士,给所有人的压力实在太大。
此时望着一队队骑士静默而退,人人眼中都露出凝重。再望向台上坐于郎达磨立身旁的姬罕答,面上便不由带出敬畏之色。
而直到此时,众人也才忽然发现,方才那位与大翟戎王一起接受众人拜见的恩义翟王,却仍在场中,竟自车中扶出两个女子来。
两个女子中,一人显然为侍女,此刻轻扶着另一个。此女却是一个轻纱垂面,看不清相貌。但只那袅娜的身姿,便让所有人目光不由下意识的一直。
这女子身段儿高挑,有着令人惊羡的修长的双腿。浅色长裙上,赭色比甲将胸前愈发勾勒的饱满怒茁,整个人,体态丰腴,犹如一个熟透了的蜜桃般,令人不由的心跳加速。
只是偶一闪目,恰似秋水横波,眉宇间淡淡然,冷浸浸,却又显出一派雍容华贵之态。提醒着众人,此女必是身份不凡。
随在几人身后,水生、向涛和桑铎三人环环而立,面色沉肃,冷目如电。冰寒的目光,让四下迎上的目光顿时不由一缩,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呵呵,各位各位,且容在下给诸位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来自大周陆家商行的东主,芜菁夫人。也是本次洽商会,选择茶马交易,在吐蕃一地总经销商的供货方。”
岳大官人对着四下再次抱拳一揖,将陆芜菁给诸人当场引见了,然后再不多言。待到陆芜菁敛衽向四周一礼后,伸手一请,引着陆芜菁径自往台上坐了。
直到此刻,众人中才发出一连声的“哦”、“啊”等轻呼之声。静寂的广场,也忽然似活转了一般,低低的议论声不绝起来。
喀桑乌旺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台上那个女子,眼神中攫取的欲火,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这般娇娆女子,似在吐蕃之地,何曾见过?若能将其纳了回去,也是不虚此行了。
他一时间为陆芜菁容光所摄,眼见陆芜菁便一举手一投足,便都似在他心底最微末处勾动,心中念头才起,霎时间便如野草般疯长起来,哪还顾得其他?
台上郎达磨立说些什么,那位大翟戎王又说了些什么,他统统没听进去半分,两眼便直盯着陆芜菁。下一刻,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已是大步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