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范,太常刘焉长子,刘璋的大哥,如今官至左中郎将。老二刘诞,官拜治书御史。
当刘璋踏入书房后,看到的就是这两位兄长和老爹刘焉,正团团而坐,面上都是一副凝重之色。
对于这两个哥哥,刘璋也是这次回来才得相见。因着年龄差距不小,又一直分在两地,是以,兄弟之间谈不上什么感情。至少,刘璋是这种感觉。
所以,此刻见了两位哥哥,也只是规矩的行礼见过,便安静的往一边坐下,并不多言。
只是这种架势落到刘范、刘诞眼中,却觉得这个幼弟极是少年老成,端严凝厚。外间所传的偌大名头,果然殊无幸至。
“昨日朝廷得报,益州绵竹一城皆反,为首者叫马相。聚众五万余,至昨日接报时,刺史郄俭生死不明。”含笑向刘璋点点头,老大刘范开口介绍道。
刘璋闻言一惊。马相其人他有些印象,可称得上益州名士。只是从史书上所知,这个马相反汉,应当是在灵帝临死前发生的事儿。
但如今,离着灵帝薨逝的时间,应该还有近三年时间。现在就发生了马相一事儿,是灵帝死亡的日子变了,还是马相本身这事儿变了呢?
历史因为蝴蝶效应,已然发生了许多变化,虽然都是在细微处,却凭生无数变数,愈加扑朔迷离起来。便是刘璋,此刻也有了把握不定的感觉。
“我听父亲说起,你曾有让父亲求取益州牧一职的想法,如今有了这事儿发生,或许倒真是个机会了。”
瞅着刘璋蹙眉沉思,刘范又继续说道。只是眼中大有好奇之色,不知这个小弟当时怎会有那种想法,难道竟能未卜先知不成?
刘璋微微一惊,随即笑道:“呵呵,小弟见识浅薄,当时也只是单从地缘上考虑。此次,不过是巧合罢了。”
刘范笑了笑,只是点点头,转头看向刘焉。从刘璋进来,刘焉就一直蹙眉沉吟,一句话也没说。
此刻,见三个儿子都看向自己,想了想,这才点头道:“此事倒不须咱们再去多求。现在还要看郄俭那边的情况,如果他没死,最终又能平息此事,咱们说多了反而落人把柄。若真有事,又何须你我去争?”
刘璋三人一愣,略一沉吟,转瞬便明白过来。如今朝中真要往蜀中派人的话,更有何人能比刘焉合适?其他人怕是躲都来不及呢。
蜀中之地间隔万里,若是无事,自然是割据的好地方。但此刻爆发大乱,原来的好处反而成了最大的弊端。
运输补给难以跟上,中原之地又将中央军力拖住,一旦去了蜀中不能打开局面,援军一半会儿却是派不过去,只怕顿时就是个十死无生之局。
而偏偏蜀中之地极为敏感,朝廷不可能放弃。如今之局,职位低的,年纪小的,当然会将其看做一个机会,但是灵帝哪肯派他们前去?至于朝中大佬们,自然对形势看的极为清楚,不但不会去争,只怕更会将刘焉推出来做挡箭牌。
老太常前些时候不是求外放吗?如今蜀中动乱,非宗室望高之人不能治。那么,便劳烦老太常走一趟,正是最最适宜的。
“如今就是三件事儿,第一,郄俭的生死。第二,后续平叛。这第三嘛,就是平叛之后的立身问题。”
刘璋即想明白其中关窍,自然明白父亲让自己过来的意思了。不是商量去不去,而是一旦去了,如何立足的问题。这会儿张口说来,便是其中的关键。
刘焉眼中闪过欣慰之色,刘范、刘诞却是目中划过一道讶异,自家这个小弟脑筋果然转的很快啊。这前面两个事儿,当然是明摆着的,但第三件事儿,却是需要一定的政治智慧才能想到的了。
“嗯,郄俭的死活嘛,倒也不难。”刘璋即展开了思路,脑中的脉络便渐渐清晰了起来。只是这一张嘴,却也吓了屋里老少三个一跳。
好家伙,掌握一州之牧的死活不难?刘范与刘诞对望一眼,都露出惊疑之色。唯有刘焉知道自家这小儿子可不是信口开河的,既然如此说,就必然是心里有些料的。
“计将安出?”刘焉心中安静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的问道。
“呵呵,父亲怎么忘了,孩儿当年在童师处学艺时,可是有两位师兄的。那大师兄张任,便是蜀中大族。”刘璋微微一笑回道。
这话一出,刘焉父子三人同时一惊。刘诞霍得站起,走到门口处仔细张望了几眼,这才又回来坐下。
刘璋这话的意思,他们如何不明白。竟是要从中暗使手段,就算那郄俭活着,也要将他变成死的。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刘家必是灭门之祸。
“四弟,这事儿,可靠吗?其人家世如何?”刘诞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至于问起张任家世如何,自是考究究竟有没有那个实力的意思。
刘璋点点头道:“二哥放心,当日我与二位师兄情谊极深,断不会有什么纰漏。至于说他的家世嘛,第一件事儿需要隐秘去办,小弟自也会安排人手过去,张任师兄处,只作为协助就可。不论他的家世如何,都不会去轻易惊动。”
刘诞面色放松,颇是赞赏的点点头。他生怕这个幼弟年轻毛躁,涉及一州之牧的生死之事,若是闹的风风雨雨的,便是达成目的,也是后患无穷。
而刘璋之意,竟是不惊动张任的家族,只让张任个人参与。对于真正行事之人,更是直接从自己这边直接派出。
这般手段心计,端的是四平八稳,滴水不露。自家这个小弟,年岁虽轻,处事却是极为稳妥,当真令人欣慰至极。
刘焉与两个大儿子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轻松。如今蜀中乱成一团,有了张任这个当地之人从中掩护协助,郄俭的小命,等若十成已去了九成九了。
若如此,那么,刘焉这个益州牧的职位,也算是铁板钉钉,不出意外的话,算是已然落到口袋了。接下来,如何平叛,平叛之后又当如何立足,便是重中之重了。
有了刘璋一番表现,刘范、刘诞都不由的对他信心大增,齐齐望向这个四弟,看他还有什么手段把出。
刘璋瞅瞅自家老子和两个哥哥那神色,不由的开始翻白眼了。怎么我很像是神仙吗?我不过是说能解决郄俭那个倒霉蛋好不好?怎么一个两个的,看这架势,后面的事儿全都巴望着我去办似的?
话说平叛之事还真没什么。只要老爹真能去了蜀中,凭老爹手下将兵的素质,再加上张任这个地头蛇的协助,扫平一些农民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老爹名正言顺了,张任的家族力量自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挥出来。而且,那马相其人虽是名士,但却绝不是个什么真的将帅之才。这里外里的账算算,平叛之事又何须烦忧?
眼下唯一难办的是,平叛完了,如何才能光明正大的坐镇蜀中,将那天府之国,牢牢的握在刘家手中。
眼下朝野虽乱,但也还没到公然抗拒的时机。况且,一旦失去大义的名头,必成万夫所指。若是那样,占据蜀中就不是跳出乱局、静待时机。反而变成挑起乱局的急先锋,给他人做嫁衣了。
别说刘家不过初据蜀中,根基全无,就算经营有年,一旦成为众矢之的,也必然是个破家人亡的结局。如后面的董卓肥猪,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刘璋将心中想法跟老爹和哥哥一说,刘焉、刘范、刘诞都是皱起了眉头。父子三人刚才一起讨论,前面两件事儿虽然也未能解决,但却也都知道,其实第三件事儿,才是最最难办之事。
如今,刘璋一到,前两件事儿已是有了章程,算是解决了。但这最后一件,竟也露出为难之色,几人不由的都是心中发闷。
正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三件事儿都解决了两件了,却偏偏最后一件事儿卡壳了。简直还不如一件也解决不了,大伙儿索性没了念想儿来的利索。
书房中寂静无声,父子四人都是眉头紧锁,各自沉思。刘璋两眼发直,脑子中翻过无数假设,却竟是没有一个主意,能到达完美无缺的。心中大为颓丧之余,思维便不由的天马行空起来。
曹白脸当年还有个得陇望蜀的感叹,自个儿现在,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蜀就是吃不到,更不用提陇了。咦?等等,陇…..这个陇……
“有了!”刘璋想到陇,随即便想起了一个人,登时便有了主意,不由的脱口叫道。
刘焉三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他。刘璋面现喜色,微微摆手,将脑中思路先自理顺一番。
历史记载上,刘焉入蜀之后,是有个人主动跑来投靠。之后更是替刘焉守住蜀中门户,将朝廷信使隔绝,从而才使刘焉变成实际上的一方诸侯,真正的割地而据。这个人,就是张鲁。
但如今,历史事件提早了好几年,张鲁到底能不能出现,实在是不好把握。就算这厮出现了,但之后难道真的给自己在卧榻一侧,竖立个敌人不成?
要知那张鲁乃是西汉留侯张良的十世孙;天师教,也即是盛行五斗米教的始祖张道陵的孙子。至张鲁这代,更是自己便身居五斗米教教主之位,在川中有着不小的一股势力。
这样一个人,固然是极好的一个屏障,但对后期西蜀一地的发展,也是极为不利的。
想必刘焉当日用这个张鲁,也是迫于无奈的决定。毕竟,他无法准确预知后面整个天下的走势。
如果没有后面因董卓入京导致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蜀中要想割地而治,还真就得张鲁这么一号强力人物挡在前面才行。
但如今,刘璋可是明白的知道,蜀中需要撑过的时间,不过最多两三年而已。既然如此,又何须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竖起那么个难啃的绊脚石?
只要将眼下的形势稍加推动,自也可达到当日刘焉竖起张鲁的效果。刘璋的计策没什么太高明的,说到底不过就是四个字:纵贼相峙!
太常府的书房中,刘璋笑眯眯的凑过去,低低的给父兄解说起来。蜀中大地的上空,风云变幻。乌云层叠之际,竟似隐隐现出一张面孔,面孔上的神情,一如刘璋嘴角上那丝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