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孛于南,国有大丧!”
“荧惑犯房,紫薇守心。”
“陛下身边既然有贵人守护,那么,这灾异的天象又将要因应到谁的身上呢?”
时辰已经进入了初夏的四月,天气渐渐转热,微风吹来,似乎也没有多少清凉。
攒角的凉亭下,习习清风将花白的发丝吹起,老翁那浑浊的眼珠,就那样呆呆的直视着前方。
一切,好像是尽收眼底。
一切,又好像全与他无关。
“瞎眼老爷爷?”
“这个小子,有趣!”
“真是有趣!”
“仝天师,叔父有请!”
身为武清侯的第一智囊,虽然仝寅是个瞎子,且家无余财,但他在这武清侯府当中,依然地位超然。
他本就是个喜好清静的人,石亨敬重他,给了他最好的待遇,可他也只是借居在这侯府当中,不愿讲排场。
就在仝寅的身后,一位年轻的武将,轻手轻脚的登上了台阶,只是仝寅的一个背影,就足够让他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要知道,此人在大同府,可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恶匪!
“也是时候了!”
“我们走!”
仝寅还未起身,石彪便迎了上去,殷勤的样子,简直和以往骄横的他判若两人。
另一边,武清侯府后宅耳房当中,彪悍的武清侯本尊面前,一位瘦小的老者正淡然的笑着。
“徐侍讲,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与平静的徐有贞相反,武清侯石亨此刻的表情可绝对算不上是好看的。
又急又凶!
仿佛下一刻,若是再想不到一个好办法,他就就要抽刀杀人了!
武夫可是耐不住脾气的!
说不定,第一个祭旗的,就是徐有贞!
在咬牙切齿的石亨面前,徐有贞仍然淡定自若,他这个人,一向如此。
天气再热,他也能不出一滴汗,不知是不是天性使然,还是他真的能扛得住热。
徐有贞虽然淡定自若,可惜的是,现在被麻烦缠身的,却是眼前的武清侯。
这一位,可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
“侯爷,何必如此心急?”
“你看,你明明过了期限,却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陛下不也没有责罚你吗?”
“这就说明,陛下还是宽厚的。”
徐有贞好言相劝,石亨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谁说陛下要放过我了?”
“早上还刚刚派了兴安来传信,说是陛下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既然兵部追究了,那就必须给兵部一个交代。”
“不得疏忽!”
皇帝陛下朱祁钰当然不是个容易哄弄的,自从那日吃够了大烤鸭回来,朱祁钰的心扉便一下子打开了!
豁然开朗!
既然边镇需要新人,那我们何不就从现在开始呢?
比如,培养新人从打压老人开始?
近些日子一直在京师附近练兵的石亨,确实也没有什么犯错的机会,想要逮到他的错处,其实并不容易。
幸好来了个叶盛。
把现成的材料送到了朱祁钰的面前,皇帝陛下可不就借题发挥了吗?
原本还想息事宁人的石亨,被朱祁钰小针一戳,石亨顿时就跳起来了!
要不然,徐有贞也不至于冒险上门相见。
谈话有些不太融洽,幸而这时,耳房的小门被推了开,石彪带着仝天师缓缓走入。
偌大的武清侯府,良屋美庭由何止一两间?
放着这么多好房子不去安排,反而几位大人物聚集在这样偏僻又逼仄的小小耳房当中,这不是自找苦吃?
更何况,这是石将军的做派吗?
这当然不是!
这一切,都出自徐侍讲的建议!
他可不想被闲杂人等发现,身为重要的文臣,竟然结交武将,徐有贞虽然已经破罐破摔,却也还没有自我放弃。
皇帝陛下都已经把他当成消遣的玩意了,可他也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万一呢?
该低调,还是要保持低调。
“徐侍讲,这一位就是仝天师。”
徐有贞还没有问好,仝寅就已经在石彪的引导下,抓住了他的手!
仝寅反复摩挲了一遍,仔细的厚脸皮的徐有贞都有些别扭了,这才放开。
“徐侍讲,过不了几年,你就还能飞黄腾达,可也要注意晚景。”
不知怎的,徐有贞竟觉得,仝寅的这个话虽然是在评价他,却又是向着石亨说的。
“仝天师的教诲,有贞记得了。”
说记得,那就是不会记得,仝寅暗道。
听说这徐有贞也是个观天象的好手,这般自负的人,必定不会相信仝寅的话。
仝天师却也接受自如,作为专业看相摸骨的,他对人从来都是充满了善意的。
他又不是那种在街头巷尾开个摊子骗人钱财的江湖大骗子,好心的提醒,他已经给出来了,至于能不能避过去,就要看仝寅自己的造化了。
“武清侯,我倒是有一个妙计,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仝寅虽然被准许列席会议,但他却一直沉默不语,而徐有贞又是一个万般也学不会低调做人的。
一见仝寅,立刻就把他看做了纸人,连忙抢过了话语权。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看石亨那热锅上的蚂蚁的状态,别说是有办法,就是没办法,他也能把你们几个凑在一起挤出办法来!
“武清侯不妨舍车保帅。”
徐有贞此言一出,仝寅就自然而然的用那两只瞎了的眼珠看向了石彪。
可怜的娃,顿时就慌了!
“叔父!”
“你可不能把我扔出去!”
要怪,都怪这舍车保帅的成语过于的主旨明显,石亨石彪两人之中,谁是帅,谁是车,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有贞兄,我不能把家侄抛出去,家侄和我一直是并肩作战连成一体的,他有事,就等于是我有事。”
“又何来帅,车之分?”
“再说,那件事,也是我找人做的,和家侄没有一点关系!”
石亨不但没有把石彪给扔出去,反而还把他给摘出去了,徐有贞无奈的摇了摇头。
跟这些人合伙啊,可真是费脑子,又费口舌。
这要是大司徒,恐怕早就已经被他拉上船了,可惜啊!
大司徒有个怪儿子。
以陈英和汪贵的交情,这条线就可以说是废了,有贞兄不禁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