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
自从在坤宁宫吃了瘪,上圣太后的日子过的可不算舒坦。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
这么多年,被人指着鼻子骂大恶人,这还是第一次!
诚然,能够在数次宫斗中都大获全胜,孙太后也不可能是一点手段都没有。
但要说她下毒杀人,她当真没有这样的胆量,她甚至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个小崽子,竟然敢这样污蔑予!”
又是一天明媚的春日早晨,宫女们还在各自忙碌,清宁宫里就传出了太后的咆哮。
小宫女们抬头望了一阵,却也没有惊慌失措,这样的场面,这几天,她们见的太多了。
更何况,现在也轮不到她们表现。
太后跟前,还有英公公呢!
金英敛手而立,等着孙太后闹够了,这才禀报道:“娘娘,老奴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汪千户的店铺就开在千金堂的旁边。”
“要知道,这千金堂正是于少保经常光顾的。”
“竟有这样的事?”
“你能确定吗?”
“当然。”
“他竟敢这样做!”
“你去,把继宗叫来,既然他的胆子这么大,予就只能成全他了!”
孙太后在宫外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力量的,孙继宗就是其中之一。继宗乃是太后的大哥,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虽然身居鹰犬要职,但孙指挥使打探消息的能力,实在堪忧。
这种消息,难道不该是他先一步送到太后手里吗?
…………
文华殿后身,文渊阁。
自从考上了状元,彭时的命运可以说是几起几落了。
被退货回翰林院之后,彭时就别别扭扭的,身为状元郎,他肯定是不甘心就在翰林院里蛰伏的。
但是,他又提不起干劲来自我奋斗。
毕竟,他的路走的实在是太顺了。
还没等他奋斗,他就顺利完成了从翰林学士到内阁阁员的华丽转身,他根本就不懂得奋斗为何物!
精神上受到了挫折,意志自然也就被摧折了。
幸好,他遇到了一位贵人!
彭时漫步到文渊阁,今天,这里的同僚们都在翘首期待他的回归。
然而,现在的翰林院里,气氛却相当紧张。
飘哥两手撑桌,激动的看着同僚们。
“高尚书,汪千户作为外戚,居然敢在千金堂的旁边开店,这不就是交通朝廷大臣?”
“这种事,我们怎么能不管?我们怎么能视若无睹?”
商辂这样的年轻人,头脑就是简单,高谷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又没有证据证明汪千户和于少保有往来,我们能参劾他什么?”
对商辂提议的这一套,高谷根本就不屑。
他是阳谋的推崇者,就算是要算计别人,也会直接把招数放到明面上,根本不会搞阴谋诡计。
商辂无法,只得把目光转向陈循。
而大司徒现在……
只见他老人家遗憾的看着商辂:挺好的一个人,长得这么帅,脑子怎么就那么不好使呢?
“这样做,不好吧!”
“皇后娘娘刚刚怀孕,我们就要参劾她的亲弟弟,这要是惹出了什么麻烦,我们可承担不起。”
这老陈……是缩回去了嘛。高谷暗道。
不管高谷会怎么想,陈循却是打定了主意。
正在这个时候,彭时进门了,商辂看到他,立刻就激动的迎了上来。
“纯道!”
“汪贵作为外戚,居然私自联络于谦,我们两个必须联合起来,好好的参他一本!”
彭时这边还懵着呢,商辂的一番话,却让他彻底清醒了!
“你要参汪千户?”
“是啊!”
“你回来了正好,我们两个联手,参上一本!”
“诸位不要误会,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和汪千户作对,我这是在救他!”
“他年纪轻,不懂事,这外戚交通朝廷大臣可是重罪,趁着现在他还没有惹出什么大事就参他一本,让他有所收敛,以后他也就安全了。”
“如若不然,我看,照着这样发展下去,轻则充军,重则丢命,汪千户可就危险了!”
明明是想要巩固文臣的地盘,不愿意外戚分一杯羹,却还要把话说的那么好听。
不愧是状元郎出身,嘴皮子和笔头子不是一般的厉害。
然而,他面对的这一位,就不是状元郎了吗?
现在的彭时,可不是以前的彭时了!
“洪载,你放心,只要你进言,我一定支持你!”一向迷迷糊糊的彭时答应的特别痛快,眼神极其坚定。
蛰伏在一旁的老滑头陈循不禁起了疑心。
这个小子,不对劲……
不过,即便他看出了异样,对于此刻的商辂来说,也已经毫无用处,他已经提起蘸满了墨汁的笔,开始遣词造句了!
疯了!
都疯了!
…………
在内阁看不到的小小角落里,已经放弃了入阁希望,破罐破摔的徐有贞,偷偷的走进了一家菜馆,行迹非常可疑。
大明市井文化发达,茶楼、酒馆这些娱乐消遣的场所,可以说是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市井走卒全都可以光顾。
普通的酒宴聚会也好,商谈机密事务也好,都喜欢选在这样的地方。
尤其是一些在朝廷上有些能量的大官,更是和很多大型的菜馆酒家都有良好的关系。
只要有他们光顾,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店家是绝对不会传扬出去的,保密性值得信赖。
当然了,今天徐有贞可以出现在这家菜馆,并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
一切都取决于和他见面的人。
徐有贞一进门,就被这一把柔顺乌黑的大胡子给震惊到了。
自从有贞兄入座,对面的丈二壮汉就陶醉的抚着胡须,连一个招呼都没有。
看起来,确实对自己的长胡须非常满意。
“武清侯,以你我的身份,私下见面,不合适吧!”
徐有贞瞄了一眼面前的酒壶,还是自斟自饮了一杯。若是让他选,他是绝对不会选在菜馆的。
清雅的茶馆才是他的爱啊!
可没办法,现在若论形势,还是石亨这边更强些,寄人篱下,不得不顺从。
石亨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心道,不合适你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