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左季同的话,宋启明不由的感慨,朝廷内部的党派之争真是复杂,他已经够小心谨慎了,没想到还有没考虑到的事情。
他没考虑到朱由检虽然有意扶持宦官集团,可文官集团还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他找王承恩帮忙,无疑是站在了所有文官的对立面。不过从左季同的话中,宋启明还是听出了东林党并没放弃自己,想让自己“认祖归宗”。
可能认回去吗?
宋启明假装惶恐,说:“季同兄,我初涉官场没想到官产会如此复杂,以后还希望你能多多提醒啊。”
“作为朋友我自然会提醒你,不过关键还是要看你的立场。”
“季同兄,我只想竭心尽力为皇上办事,立场自然是站在皇上这边了。”
左季同不由得皱眉,什么叫站在皇上这边?满朝文武各个党派不都是听命皇上,站在皇上一边么?
如此看来宋启明是想保持中立了。
左季同笑了笑,说:“启明啊,你有为皇上尽忠的心是好的,但尽忠不代表愚忠,像令尊大人的耿直谏言,才是吾辈学习的楷模啊。”
“季同兄说的是,所以我这次到浙广两地征饷一定会把所见所闻,如实向陛下上书。”
“这……”
左季同心中暗骂:宋启明啊宋启明,你居然还在装傻,难道非要我把话挑明了么?
就在这时,王承恩推门走了进来,房间里的官员们赶忙施礼问好。
王承恩满脸笑意的回礼,然后目光落在了宋启明身上,说:“宋大人,陛下请你过去。”
“啊?”
宋启明顿时一愣,在都察院中论官职,论资历他都是最不起眼的,朱由检却偏偏要见自己,这分明是告诉所有人,自己与众不同啊。
“啊什么啊?赶紧着,别让陛下等急了。”
“好,好。”
宋启明赶紧跟着王承恩出了房间,他刚一走房间里的官员们,立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谈论。
“皇上召见宋启明做什么?”
“你我猜皇上是要告诉所有人,宋启明在都察院与众不同。”
“有何不同?”
“忠良之后,国之栋梁,宋启明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什么国之栋梁,我们可都是通过科考层层选拔才进的都察院,他宋启明算什么,无非就是写了几首诗。如果诗词歌赋能治国,我们都回家作诗得了。”
“看事情不能看表面,难道你们没听说,咱这都察院总督察要换人了么?”
“嘘,小声点,莫让人听了去惹上麻烦。”
……
宋启明跟在王承恩后面,问:“公公,陛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老奴不知。”
“那陛下心情怎么样?”
“今日未见喜怒。”
“陛下突然召见,我惶恐不安啊。”
“小宋大人只管去面君,陛下问什么,你就如实答什么,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小宋大人?好亲切的称呼啊。
宋启明瞅了眼王承恩,他这是在“点”自己么?朱由检对自己颇为器重,肯定会经常向王承恩问起自己,王承恩让自己如实回答,是不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把有关自己所有的事都如实告诉朱由检了?
很快两人来到了书房,正好碰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总督察刘大人,宋启明连忙施礼,但总督察刘大人却面沉似水,理都不理他,径直而去了。
“陛下,宋大人我给您找来了。”
“进来吧。”
王承恩示意宋启明进屋,宋启明整理了下官服,才进了屋子。
朱由检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身边也没人伺候,宋启明赶忙行礼:“宋启明见过万岁。”
朱由检放下茶盏打量跪在地上的宋启明,半晌之后才说:“平身吧。”
“谢陛下。”
宋启明站起来恭敬的立在原地,等朱由检训话。
“多日不见,你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
宋启明说:“臣惶恐。”
“哦?我只是说你稳重了,你为何惶恐啊?”
“这一年来臣虽看起来稳重了一些,可臣怕有负皇恩,不能胜任督查御史之职。”
“怎么你不想当督察御史?”
宋启明慌忙跪下,说:“臣不敢欺君,臣确实不想做这个督查御史,只想做个京城的郎中。”
“可你还是来了。”
“朝廷下旨征召,臣不敢不来。”
朱由检脸上露出满意,说:“爱卿起来说话。”
“谢陛下。”
“宋爱卿,你父亲现在可好?”
“谢陛下惦记,家父很好,在家中每天读书读到深夜。他现在人虽然不在朝廷,可心还在朝堂之上。”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你父亲是忠臣,在张献忠的事上是我太过苛责了。”
宋启明忙说:“陛下不必自责,江山代有人才出,家父虽然为大明尽忠尽责,但精力早已大不如前,所以让他回家歇息也是陛下对他的关心。”
朱由检抬了下眼皮,笑着说:“还是你了解眹的心意,如今朝廷上下死气沉沉,缺少活力,就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这也是让你到都察院当差的本意,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相信你去浙广两地征收练饷的事能做好。”
“谢陛下信任,可臣初入官场就担此大任,恐不能胜任辜负陛下的栽培。”
“有不懂的,拿不定主意的,你可以多向你父亲讨教。”
“可是陛下……”
“宋爱卿,做人要谦虚,可要是一味的谦虚那就是推诿了。”
“臣不敢。”
朱由检笑了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都察院单独召见你吗?”
“臣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陛下是明君,臣不敢揣测圣意。”
朱由检暗暗点头:不错,是个可造之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宋爱卿,朕单独召见你,就是要让外面的人知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唯才是举。”
“可臣寸功未建,有何‘才’可举?”
“所以你这次下去,必须要做出成绩来,七百三十万两练饷只能多,不能少。”
“这……”
宋启明心头一动,自己只是左副督查史,上面有总督察王政同主事,所有事根本轮到自己做主,朱由检不可能不清楚,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除了征用练饷,他对自己还有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