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位书生是黑旋风的军师,人送外号小诸葛,黑旋风能拉起这么大的队伍,全靠小诸葛为他出谋划策。
黑旋风将抬起的屁股落回到原位上,问:“请问先生,这其中会有什么诈?”
“据潮州那边的消息,宋启明已经知道是截杀的钦差的是寨主,所以他现在肯定也知道我们在永安。一般来说,他会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第一站选择来南雄?”
“先生,雄安不是潮州,就雄安那点守备,只要我带着兄弟们杀过去,雄安知府赵学升那个怂包,还不得乖乖把宋启明送出城来,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带领兄弟们杀进城去!”
“对,对!就是有诈咱们也不怕!”
“咱们人多势众,就是驻防边军来了,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众人附和。
小诸葛摇头说:“寨主,我向左季同了解过宋启明这个人,左季同说宋启明很聪明,在京城魏藻德和刘明宇都曾在他手里栽过跟头,小心使得万年船,切不可大意啊。”
黑旋风环视了一圈众亲信,说:“可有人要宋启明的命,他现在都到了南雄,我如果还不动手,以后就更不好杀他了。”
“寨主,我只是说要小心,可没说让他活着离开南雄。”
“那先生有何妙计?”
小诸葛脸上露出笑容,说:“首先,寨主要派人去广州府,还有周边的几个州府,以防方正奇会征调官兵来围剿我们,毕竟我们截杀了钦差。按大明律是天大的罪名;其次,多派几个眼线到雄安盯着宋启明,掌握他的一举一动,防止他耍花招,还有,就是想办法把宋启明引到永安县。永安县离我们只有四十多里路,到时那才叫:竹篾里捉螃蟹——十拿九稳。”
黑旋风沉吟了片刻,说:“前两条倒是好办,但让宋启明来永安就有点难了。他既然知道是我们要杀他,他还敢送上门来?”
小诸葛笑着说:“宋启明是为皇上征收饷银的钦差,有句话叫‘圣命难违’,只要永安饷银出了问题,他就必须要来!我和永安县的县令有些交情,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好了。”
黑旋风拍手说:“好,就依先生所说。我敬先生一杯!”
小诸葛端酒起身,然后对其余众人,慷慨激昂的说:“各位兄弟,这杯酒不该是寨主敬我,而是我们一起敬寨主。只要杀了宋启明,咱们山寨就能得到大批粮草和军械,到那时寨主只要振臂一呼,整个广东境内的匪盗都会揭竿而起,假以时日我们雄霸一方,寨主称王称帝,也未尝不可!”
“敬寨主!”
“敬寨主!”
众兄弟站起身,纷纷高声敬酒。
黑旋风端着酒杯,激动的身子发颤,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自己坐在了金銮宝殿上,嘴都快笑歪了。
再说宋启明这边,宋启明在南雄府一待就是三天。每天都由知府赵学升陪着他到各个征响衙门巡视。
百姓捐资助饷的流程和当初宋启明在保定府督办时一样,有钱的捐钱,没钱的捐粮食,既没钱又没粮食的那就去借,要是还借不到,那就对不起了,下牢入狱,或者充军,买儿卖女也行。
搞得老百姓们怨声哀道,苦不堪言。宋启明虽心生同情看着不忍,可征收“练饷”是国策,他根本无法左右。他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减少老百姓“助饷”银子的火耗,让征收饷银的衙门少贪点。
为什么是少贪,而不坚决是杜绝?因为“水至清则无鱼”,想要完全杜绝贪腐,不管是什么年代都是不可能的,只能最大限度的降低贪腐。
况且整个广东省这么大,即使左季同也在,宋启明也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清查每一笔饷银。
这天在南雄知府赵学升的陪同下,宋启明刚从一个衙门口出来,就瞧见一个军士疾奔而来,高声说:“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不好……不好了!”
赵学升惊慌的问:“怎发生了什么?”
他此时最怕听到的就是“不好”两个字,督查御史就在跟前,这要是把“不好”的事添油加醋的写进送往朝廷的奏章里,那他这个知府也就当到头了。
军士气喘吁吁,咽了口吐沫说:“是,是,是永安。永安发生了刁民冲击银库的事,五两饷银被抢了一大半,永安县令陈忠实,为了保护饷银还身负重伤。”
“啊!”赵学升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军士说:“知府大人,你快带人去永安看看吧。陈县令现在虽然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可百姓群情激奋,闹不好就会演变成民变,到时就更不好收场了!”
“快,快!带上二百军士,随我去永安!还有,让南雄的守军加强银库守备,以防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是!”
军士领命飞奔而去。
“宋大人,宋大人,你看这事闹的,我,我……”
宋启明忙说:“赵大人不必解释,我们还是先到永安县去看看吧。”
“好,好。我们这就去永安县!”
永安县离南雄府不远,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赵学升带着府内一干官员和兵勇,加上带来的四十多钦差护卫,近三百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永安县。
在去永安的路上,赵学升陪着小心向宋启明解释,说永安民风彪悍,很多百姓白天在地里老实巴交的务农,可晚上就拿着刀子去拦路抢劫。特别是偏远的村子,往往一个村的人成群结队去做强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贼窝。
以至于有些偏远的山村,官府都不敢派人去征收饷银,生怕有去无回。
可根据鱼鳞册征收不上饷银的亏空怎么办?只好从征收饷银的火耗中补贴。
听他这么一解释,地方官员擅自提高朝廷规定的火耗的系数,倒成了无奈之举里了。宋启明心里不屑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发表任何观点。
一个时辰后,永安城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永安城远远看去,黄土砌成的城墙破落不堪,从城墙的缺口处还能看到城里的房屋。
城门口散乱的站着一些迎接的人。
宋启明皱着眉头问:“赵大人,永安县境内盗匪横行,为何城池会如此破败,这么破的城墙如何能保护城中百姓的安全啊?”
赵学升苦笑,说:“大人你有所不知啊,永安的城墙年年修,年年塌,也不是修的不结实,而是城里的百姓经常趁夜扒墙,给扒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