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拂面,微波荡漾,点点星光稀稀疏疏地洒在一望无边的水面。
一艘高达十余丈的楼船泊在阔大河面,与两边河岸相隔都有五十余丈距离。
楼船共分四层,除了最下面一层黑灯瞎火外,其余三层四周都挂满风灯,将楼船十余丈内的河面都映照得明亮一片。
被拖出水牢的李钰看着此等场景,知道刚刚他们所待的水牢,实则是这艘庞大楼船的最底层。
楼船泊在江心显然是为了防止水牢里关押的囚犯逃跑,如此阔大的河面,即便他们能够逃得出来,恐怕也不能在短时间游到河岸。
李钰还没将四下场景览尽,便已被几名大汉拖到了楼船第三层。
七弯八拐下后,李钰被带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房间布局简单,除了一张宽大案几以及后面的一扇屏风,并无其他多余陈设,甚至案几两旁连一张可供人坐的椅子也无。
在案几后,此时正四平八稳端坐一个身着锦绣胡服的大汉,座下是一张金丝楠雕铸的木榻。
大汉脸上戴着一张让人望而生惧的恐怖鬼面,一双虎目透过面上孔洞冷冷注视着李钰。
李钰只瞧那双似要吃人的眼睛便知此人正是冯天宝。
只是让他略略好奇的是,这恶贼不过片刻却换上这身打扮,难不成是突然转性了,要准备好好招待一下自己。
见李钰虚弱不堪地站在厅中,冯天宝大手一摆,将那几名大汉挥退,朗声一笑,继而冷冷道:“说吧,这东西到底有何古怪?”
言罢,随手将被层层包裹的隐龙剑从案几拿出,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才将目光转向李钰。
李钰见此惨然一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这东西有何古怪,只是将它拿在手上时,偶尔会生出异样。”
冯天宝闻言呵呵一笑,将隐龙剑平放案几,道:“隐龙剑乃隐龙的佩剑,你既然是隐龙,却告诉我不知道这隐龙剑如何使用,你让我如何信服?”
李钰本是实话实说,见冯天宝并不相信,只得耸耸肩,咳嗽两声,道:“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现在废人一个,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便。你既然不遵守诺言,别说我不知道这隐龙剑如何使用,就算知道了,你认为会告诉你么?”
冯天宝见他虽然虚弱,但言语中并无怯惧之意,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李钰面前,双目一动不动盯着他的面颊,笑着道:“你真当我那么好糊弄么?一百多名燕国逃犯,你说我要是将他们全部献给燕国陛下,该会有个什么赏赐?”
闻听此语,李钰心中一颤,他所担心的,不仅有水明月的安危,还有徐慕白、朱红雪等人是否也会如他般遭了这水帮一条龙的暗算。
现在从冯天宝口中一字一顿说出来,他自然知道徐慕白等人已经落在他们手里,并且也已经被识破了身份。
念及此,李钰颓然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
看着李钰像一名斗败的公鸡,冯天宝开心道:“很简单,告诉我隐龙的传承之法和隐龙剑的使用之法,那样或可用你的小命换取他们的自由。如何?”
听他口气,李钰的生死好像已经被他捏在了手上。
李钰面上阵红阵白,挣扎许久,终于点点头,沉声道:“我可以将隐龙传给你,也可将隐龙剑的使用之法告诉你,但却必须先将他们放走。若再要食言,我要是和你啰嗦半个字算我李钰白活这一场。”
听到李钰如此说,冯天宝再次笑出了声,伸手重重拍在李钰的肩头,直将他长大的身躯拍得弯了下去,才满意道:
“有你这话,这些土鸡瓦狗又算得什么。到时我不仅会将他们全部放了,还会赠他们一艘快船,以便他们扬帆快快离开此地。那样你总该不怀疑我会派人将他们捉了回来吧。”
李钰本来还担心冯天宝表面答应,背后定会搞其他动作,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只是令李钰有些不解的是,他难道不担心自己将水明月、徐慕白等人放了之后,自己会拼死不开口么?
正在李钰疑惑之时,一道轻微的呼吸声突然钻入他的耳朵。
李钰听得明白,那声音并不是出自身旁的冯天宝,而更像是自屏风后传来。
有此想法,李钰双耳微动,凝神细听屏风动静。
一缕呼吸之声清晰可闻,屏风后果然有人。
随着凝听持续,接着便能听到人体心脏的跳动之声,继而是“咚咚”的脉搏跳动。
有此异象产生,李钰吓了一跳,他怎么也不想不到自己的听觉竟能够变得如此敏锐了。
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听力的确比之前敏锐,他再次静心凝听屏风后那人的动息。
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言语无法进行描述的,但却分明那么清楚。
因为那感觉,与当时在长乐殿里的无心法师那么相像。
难道,屏风后那人竟然是从洛阳皇宫装死逃遁的无心法师?
李钰大骇,本是装出的一脸惨白此时是真的变得苍白无色。
难怪这冯天宝作为堂堂一帮之长,竟亲赴水牢探查自己的底细。也难怪他不仅知道隐龙的秘辛,而且还知道随他一路向东逃来的还有百余兄弟姐妹。
也自然能够解释他为何丝毫不怕自己会闭口不言,因为无心法师一身邪术加身,又怎会没有方法让人开口说话。
如此种种,更加让李钰断定屏风后那人必是无心法师无疑。
确定了屏风后那人是无心法师后,对冯天宝所说更是半句也不会相信。
他既认定了无心法师会运用邪法迫自己开口,又哪里会这么诚心地和自己做这些费时费力的交易。
他当前此举,恐怕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隐龙身份,以及稳住自己那颗寻死之心罢了。
一旦他的身份被无心法师最终确认,那便是他对自己动手之时。
念及此,李钰心中惊惧不已,但面上却无丝毫变化,听到冯天宝之言,故作感激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一定会对大当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天宝见他说得乖巧,更是开怀大笑,再次伸手拍着他虚弱不堪的肩头,道:“如此,李小兄便请好好休息,等我为你那些兄弟姐妹好好准备一番,可行?”
虽是在询问,但却并未等他回答,门外几名大汉又闪身入内,将李钰架着向船底拖去。
待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屏风后果然转出一人,身长七尺,形体雄壮,面容粗犷,脖颈一圈被白布缠着,正是从东都皇宫里趁乱逃出的无心法师。
冯天宝见他出来,连忙弯腰恭声禀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