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密布心头的阴云,李钰留下在囚笼中盘膝打坐回复功力的徐慕白,脱下身上破布烂衫在自己所在的囚笼中一番伪装,便打开水清月早就留好的木制机关。
那机关其实也是开在舱壁的圆形门洞,只是因为设计巧妙,如不能依法找到打开机关的窍要,自不可能发现其中关键。
有了水清月暗中相助,再假意与尔东流合作,另与由无心法师为幕后推手的冯天宝虚与委蛇,李钰虽认为形势复杂,但于己却是最为有利的。
带着百倍信心,李钰从圆形门洞探出头来,河水水位刚好在门洞下面两尺,一个浪头打来河水便会从门洞涌进舱内。
但若将门洞合上,却又是滴水不能进。
即便是有领先千余年的意识,李钰也不得不佩服水清月工艺之巧。
李钰伸在门洞外的脑袋四下转动了一番,看到不远处黑乎乎的船身绑着一个小艇,显然也是水清月提前布置好的。
但船上灯火摇曳,虽不能照见船身下面的水面,但半丈之外到近十丈距离,却全在火光照耀之下。
要想驾驶小艇从这里离开,无疑会成为船上守卫的众矢之的。
看来水清月进出这船舱,也定然没有驾驶小艇,而是直接潜水进入。
李钰见四下并无动静,赤着上身从门洞处滑入水中,依着水清月的交代,找着船身外的机关,将圆形门洞合上。
举目四望,辨准冯天宝所占的那艘灯火辉煌、格外高大的楼船,将身体下潜水中丈余,便如游鱼一般飞速向那里游去。
中途只换了一口气,两里距离只是盏茶功夫。
待从楼船底部的那处类似隔离舱的机关潜入水牢,南霁云早已和四名彪形大汉赤膊围在周围。
一见李钰从木桶中钻出,南霁云使劲蛮力一把将他提起。
这下两人都学了乖,一个劲力关闭各处经脉,一个不动丝毫真气,接触之下到也丝毫无犯。
四名大汉见南霁云将李钰邀在床板之上,也不多留,散在水牢那处门洞凝听牢外动静。
南霁云一拳砸在李钰肩头,低笑道:“看来郑家与水帮一条龙已经罅隙暗生,今次那妖妇率众来查找你的踪迹。嘿,幸亏你小子用那邪功给我疗伤,否则今夜我便见不着你了。”
李钰洒然一笑,神秘道:“今次这些恶贼有难了。”
南霁云见他神色,俯身凑在李钰面目前一尺,急问道:“怎么说?”
李钰沉声道:“你当怎的,那地堂卿欢原来是我的故旧。”
于是先将卿欢乃水清月所扮一事说了出来,南霁云听到水清月竟然是水明月的亲哥哥时,不由一阵唏嘘,再不怀疑他会怀有叵测居心。
李钰看他面上有和徐慕白一样的兴奋之色,知他二人都是性情中人,心下对他更喜,又将人堂堂主刘果儿的真正身份以及和他的交易道了出来。
南霁云听完张着合不拢的大嘴,半晌才消化过来,激动地使劲拍着李钰肩头,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颤声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如此形势,实在是我之前预料不到的,哈,我算是见识到了你这香饽饽的魅力啦。”
李钰见他忘形得色,不禁莞尔,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让他这么得意,于是凝重道:“据刘果儿所说,他们在这里已经聚集了近男女难民各一千人,如果到时你烧毁船只,恐怕这些难民全部会殒身黄河。”
果然,南霁云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钰见他反应,心中更加满意,知他并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军人。
“有了!”
南霁云沉思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低声道:“既然冯天宝和刘果儿,哦不,尔东流都这么热情,答应了要为你运出你那百余人,你若辜负任何一方的美意都说不过去。不若来个两全其美,让他二人各尽其职,为我们献上一个偷天换日的大计。”
李钰听他说得豪气干云,心中忧色去了大半,但还是疑道:“百余人和两千人岂能相提并论?不知南大哥是否有什么奇计?”
南霁云胸有成竹地笑道:“那尔东流想来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要帮你偷运你的人,必然会暗中打点关系。这天堂堂主岳千山一心死忠冯天宝,自不可能成为他串联的对象。反倒是你那故交,装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极可能会受到刘果儿的利诱蛊惑。凭他两位堂主之力,要想将两千人偷运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钰闻言只觉豁然开朗,这倒是最好的一条路可选,谁能知道地堂堂主憨厚老实不过问帮中诸事的卿欢竟是水清月扮的呢?
那些船舶都是水清月督造,其中机关构造想必也定会不少。
若有他与尔东流联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千人瞒天过海运出去,确是有极大可能。
南霁云见到李钰面上恍然之色,又侃侃而谈道:“我所担忧的,更多的是孙孝哲这方。不管你到时是否刺杀成功,最为势大的必然是他们征东军。如果不能在征东军齐聚于此的时候动手,即使一切顺利,我们都没有可能生离此地。
顿了顿,南霁云转忧为喜,续道:“幸好,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征东军应该在十日后才会全部汇聚于此。只要我们等被囚的难民和你的人被偷运出去,再用火攻将这些船舶尽数焚毁,保证可让征东军阵脚大乱,更不能来封锁我们。”
李钰听他娓娓道来,顿觉他之前所有没想通想全的关节被南霁云恰到好处地补充完整,信心更为高涨。
想了想,他又临时起意,为完美拼图补上了最后一块,沉声道:“如果我们能提前寻到解药,我的人不仅不会成为累赘,反倒会成为他们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一支奇兵。”
南霁云早就听他之前道出那百余人战力何等非凡,了解到李钰并非一个善于夸海口的人,南霁云心中没有半分怀疑,但还是面泛难色,道:“要想从白依依手中寻到足够的解药,却是千难万难,最好便是你那故旧能够偷出足够的解药。再不济,连哄带骗让尔东流提前将解药给你。”
李钰见识过药宗圣姑白依依的手段,自然对从她手上抢夺解药不抱任何希望。
而尔东流更是会用这解药胁迫自己为他刺杀郑善克和冯天宝,要想让他提前给出解药,恐怕也是痴心妄想。
看来唯一的希望,还是只有寄托在水清月身上了。但以他地位最低的地堂堂主身份,能够偷出这么多解药么?
即便百余人获救,但那两千余难民,没有解药也只是形同行尸走肉,即便救出,又能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