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荣如果真的是化境宗师,即便是李钰,也自认没有把握将他打败。
毕竟他刚入化境宗师不久,许多法诀招式以及对体内真气的引动运用根本半点不会,若非他有太极的底子,又天具慧根,哪里能够一路将金弓卢飞雪、无心法师、孙孝哲、狂刀魔将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幸好大锤摇摇头,无奈笑道:“田秀荣虽然传授了我一身武艺,但他自己的功夫却稀松平常,至今也才勉强迈入气境层次。估计他的心思都花在了这些蝇营狗苟龌龊卑鄙的事情上去了吧。”
李钰心下微松,环目扫过徐慕白和王北川,以及躺倒四处的尸体,想到现下处境,向大锤问道:“不知头儿现在有何打算?”
由于李钰体内真气对于疗伤颇具奇效,在他源源不断的真气灌注下,现在大锤双目终于泛起精光,脸上苍白气色也终于转为红润。
听到李钰文化,他并不马上回到,双目微闭,缓缓伸手握住腰肋间的那把刀柄,牙关一咬,一点点将尖刀从体内拔出,鲜血顺着创口噗嗤喷出。
幸好徐慕白和王北川早就做好准备,待尖刀立体,一人伸指封住周围要穴,一人拿着随身携带的纱布按住创口,没几下便将鲜血止住,创口包好。
三人看到大锤如此悍勇无惧,心内也不由十分佩服,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赞赏之意。
大锤本来回复红润的脸色再一次变白,待重又回复光泽,才缓缓睁开眼来,对还在向他体内注入真气的李钰会心一笑,道:“现在我已用这条贱命还了那狗贼的栽培之恩,从此天下两茫茫,我和他再无半分恩情,有的只是天公道义。隐龙既然再赠我一条性命,自此以后,我杜六郎便唯隐龙马首是瞻,还望主公不弃。”
语毕,不顾满脸茫然的李钰三人和还在还在渗血的创口,翻身便向李钰跪拜而去。
李钰微微一愣便率先反应过来,忙一把将看要跪倒地上的杜六郎扶住,劝阻道:“杜大哥万勿如此,我们不过一介流寇,在这世上活一天便算一天。杜大哥一身好本事,大可投身李唐大军,一展满腔抱负,实不必跟着我们东躲西藏,朝不保夕。”
杜六郎不管腰间刚刚止血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保持那下跪之势不变,双目泪眼婆娑地道:“且不说隐龙一出,气运所归。单是主公这一身侠义,种种壮举,我杜六郎即便一生颠沛流离,也心甘情愿追随在主公左右。”
说罢不管李钰将他死死托住,再要屈膝向地下跪去,因为用力过猛,创口鲜血飚射,其势比先前更加骇人。
站在两人身侧的徐慕白和王北川看着二人保持着如此奇怪的姿势,却并无半点笑意,反而为杜六郎如此行止大为佩服,更为三弟李钰让人折服的德行而大感欣慰。
李钰见杜六郎如此坚持,知道若不答应必不能让他重躺下休息,微一思忖道:“既然杜大哥执意如此,那我们不妨以兄弟相称,以后刀山火海一起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杜六郎闻言,缓缓抬起头颅,双目灼灼盯着李钰好半晌,泪花涌动,重重点头,却无半分言语。
见他点头,李钰舒了一口气,忙和徐慕白、王北川将他重又放回树旁躺着,七手八脚地将他创口包扎好。
这杜六郎与徐慕白同年,但却还是小上三月,自然也得叫徐慕白一声徐大哥,而李钰、王北川却也要叫杜六郎一声杜大哥。
经过这一夜折腾,此时已是后半夜,再过大半个时辰便将天明。
天明之后若他们还不回去,必会被当做已经殒没,那田秀荣自然会整军不发,再派一支小队渡河探查。
待又小憩片刻,杜六郎经一番折腾终回复一丝气力,睁眼对李钰三人道:“田秀荣执意要杀我,但他却没想到半路里会杀出你们几人。现下不若我们将计就计,让他误以为我们已经被他的伏兵杀了,然后率先抵达雍丘,让南八和张先锋做好应对准备。”
杜六郎这一计确是好计,徐慕白和王北川闻言,纷纷点头,面上露出赞同神色。
而李钰双眉深锁,却不答话。三人见李钰如此反应,都将目光凝向他脸上。
王北川问道:“怎么了三弟,有何不妥么?”
李钰双目一亮,道:“田秀荣所率兵马共有四千之众,又携带丰厚粮草辎重。而张先锋在雍丘不过才聚起两千人马,又四面楚歌,缺乏粮草。如果我们这样贸然进入雍丘,向张先锋和南霁云禀明田秀荣的真实面目,即便他们相信我们所说,又能拿什么来和田秀荣的四千大军相抗衡?可别忘了,田秀荣现在在这四千兵马中,威望可是独一无二,只要一个不好,田秀荣大可另扯大旗,独立义军。而那,可能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因为若他和河阴郑家有极深的勾连,这四千兵马既不可能归于李唐,更不可能投于燕军,他们唯一的目的,便是另成一支独立的武装,游离于这两方力量之外,慢慢巩固壮大,不断实现郑善克不可告人的目的。”
三人闻言,俱是浑身一震,李钰这样一说,顿将萦绕在他们头顶的种种阴云播散,而田秀荣和欧阳敬怀乃至郑善克的真实面目愈发清晰起来。
一直以来,河阴郑家都空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却并无强大的自保能力。那板渚一条龙便是郑善克培植自己势力的一种尝试,奈何在伪燕和李唐的较量下成了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而现在,田秀荣已经组织起一支四千人的军队,只要有河阴郑家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在这乱世之中假借抗燕名义,只会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壮大。
这,的确是一步下得很长很远很大的棋。
若非李钰才智卓绝,且有种种巧合机缘,必然难以提前预判这等惊天阴谋。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为李钰这等远见而深深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