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降临,南霁云和陆沉香领着一百精兵已西出雍丘四十里地。
陈留与雍丘之间,相距近百里,但张巡所说的那条水流极狭处,却离陈留也有近四十里。所以再行二十里,应当便能看到那处地方了。
众人皆是轻装简行,全是步兵,个个手提大刀,身背刀斧吹铲,静静地沿着运河快速向西行去。
南霁云和陆沉香都是身黑色布衣,一路并肩而行。只是南霁云几次想要张嘴和陆沉香说话,但陆沉香总是只顾闷头赶路,对于身边的这个曾经的青梅竹马视而不见。
无法,南霁云最后也只得闷头赶路。
又行了十里路,天色已经漆黑一片,这正为众人的行踪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眼看那处地段就在十里之外,南霁云将行军速度降了下来,双耳竖得老高,一点点向前摸去。
一百零二人也不点火把,直如一条隐伏在黑夜中的长龙,在运河水声的掩护下弯弯曲曲地前进。
不到小半时辰,水声渐渐变得湍急,而河岸地势也不如先前那般平坦。凝目远视,隐隐可见两三里外已有点点灯火闪耀。
众人见此,知道那处拦水地段就在眼前了。
南霁云单手一举,虽在黑夜之中,这些和他配合默契无间的亲信也能感受到他的举动,齐齐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凝立原地,不见丝毫声息。
如果李钰在此,便知南霁云身后这一众人等,有一半是他带至河阴的那批人马。
能够从河阴板渚那九死一生的险恶环境中逃出生天,对于南霁云而言,这些人不仅本事了得,而且绝对忠实可靠。
南霁云仔细打量了一下远方,又扫视了一番周遭环境,侧头对身旁的陆沉香道:“你带着兄弟们先在这里隐蔽,我领两个兄弟前去探探情况。看着架势,贼人定已想到我们会来偷袭,周围必然有着埋伏。”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和陆沉香说话,本应该有些尴尬,但一说到军事行动,他却没有丝毫断续结巴。
陆沉香秀眉微皱,压低声音道:“将军让我与你一同行动,此时探查敌情,自然需你和我一起前去。”
南霁云听到陆沉香这么说,脑海中想到这黑夜茫茫,孤男寡女行走在这荒郊野岭的动人场景,本想一口答应,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实是不智,不得不摇头道:“将军着你我共领一百兄弟前来探查形势,更有便宜行事的权力。现在你和我都是这一百兄弟的统帅,怎可同时犯险?”
说着,大起胆子将一张布满污垢的脸凑近陆沉香的俏脸,伸手拍了拍她的香肩,咧嘴一笑,宽慰道:“放心,八哥一向福大命大,这区区几个虾兵蟹将,怎会奈得我何?何况,沉香妹子在此,我又怎能舍下你一人独在黄泉快活?”
陆沉香将小小的脑袋偏了偏,听到南霁云近乎调情般的话语也无丝毫反应,只微微点头,似是同意了南霁云的提议。
南霁云在黑夜中也将陆沉香的脸上表情尽数看在眼里,不由在心内微微一叹,领着左右两名黑衣大汉循着远处的灯光悄悄摸了上去。
而身后众人,也在陆沉香的率领下,悄没声息地隐身在道旁的密林丛中。
不过盏茶工夫,南霁云三人已摸近了灯火闪耀处二三十丈。
躲在远处的草丛里,静静观察着眼前颇让他们意外的场景。
虽然南霁云也猜想到尹子奇如果真的修了拦河大坝,一定会派兵在大坝附近驻扎。但他绝不会想到,此时此刻驻扎在大坝两岸的兵马如此之多,竟有四五百人之众。
且都是驻扎在两岸地势较高的险要处,可以居高临下将大坝的情况一览无余。看那架势,兵力驻扎处定还有可以从上向下攻击的弓弩等物。
如此布置,可以想见尹子奇对于此次拿下雍丘,实是下了极大的血本。
南霁云在草丛里瞧了半天,知道凭他们眼下三人是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但考虑到自己带来的一百弟兄的实力,又觉有得手的可能。只是如果以寻常用兵之法,从正面偷袭的话,得手的几率并不高。
仔细衡量了一下,南霁云向左右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又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
回到陆沉香一众人的隐身处,南霁云将所观察的形势仔细对她详述了一番。
陆沉香听完,玉面也不由变得有些凝重,举目再次探望两岸凸显的高耸半晌,突然双目一亮,喜道:“如果我们能够自山顶而下,说不得能够来个出其不意,将驻扎那里的贼军尽数剿灭。”
南霁云闻言,也凝目向两岸比其他地段高出二三十丈的山峰看去,眉头紧锁地道:“刚刚已探得十分清楚,那两处地方笔直光滑,离下面贼军驻扎的地方尚有近十余丈,这么高的地势,绝难安然坠下。”
陆沉香自然知道其中的艰险,面上依旧保持着什么的笑容,低声道:“如果我们有足够长的绳索,是不是可以从那里顺利坠下去?”
南霁云不知陆沉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点头道:“如果真有二三十丈的粗绳,倒是可以一试,但我们此行什么都带了,却唯独没有带粗绳,确实有些失策。”
陆沉香闻言,难得噗嗤一笑,缓缓伸手自腰间,扯出长长的一物。
南霁云自然识得那是陆沉香的随身软鞭,但这软鞭也不过才九尺来长,距离二十丈只是九牛一毛。
陆沉香见南霁云面色不改,不由泛起高深莫测的笑意,握着软鞭的玉手一拧,只听嗤啦一声,一条极细极柔几近透明的银丝被她从长鞭中拉出。
银丝越来越长,只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彻底拉出另一端。如此长度,少说也有近二十丈长。只是如此纤细的一根银丝,真能作下坠的绳索么?
南霁云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根长丝,突然惊呼道:“天蚕丝?”
陆沉香,微微点头终于露出个由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