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云掌着火把,十名弟兄围在周遭,这时才看清此岸周围虽有五六十只灯火,但除了刚刚袭杀的那人,并无其余人在此,那些亮着的火把也只是他们随手插在堤坝上的。
反倒是十余丈外那处灯火通明的简单营帐里人声鼎沸,呼三喝四,似在赌博饮酒行乐。
南霁云稍一观察便瞧明形势,不由心下一松,同时暗道此乃天意。
若是堤坝四周的火把是真正的贼军,他们十一人即便再怎么悄无声息,也难免露出一二破绽,必会惊动聚在彼岸行乐的数百贼军。
没想到现在歪打正着,正好潜进了敌人没有在意的这一岸。
“头儿,这里有下去的通道!”
正当南霁云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在这边悄悄四下里搜索的一名手下已有了发现。
南霁云将火把交给另一名弟兄,着他按照刚刚那名贼兵巡逻的轨迹来往巡逻,自己在那名有了发现的手下带领下来到堤坝靠近山体的地方。
那里,正好有一个被石盘盖住的大洞。
三名汉子合力将石盘移开,露出下面可以容一人轻松进出的大洞。
南霁云见此,提刀纵身一跃,便没进了洞中。
大约十余息功夫,只听堤坝下想起一阵轻微的吱嘎声,却见南霁云已从堤坝侧壁处的爬出,正好对着半里之外陆沉香等人隐伏的地方。
原来这堤坝里留了供人进出的通道,只是通道狭窄,并不能两人并行,这也杜绝了大股敌人入侵的可能。
难怪守在堤坝的贼军敢如此放心大胆地将这堤坝一段交给一人来守,有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的确不需要太多人留在这里。
南霁云在堤坝下朝上面掌着火把的那名手下轻轻学了声蛙叫,便见火把有节奏地微微晃动,却是对隐伏在远处的陆沉香等人发着信号。
陆沉香得到信号,面上一喜,领着九十名大汉在黑夜中循着火光急速前进,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不多时,陆沉香率兵来到南霁云面前,二人脸上都有浓浓喜色,却无时间寒暄,领着众兵从那仅容一人穿行的窄洞穿到堤坝上。
因为通道实在过于狭窄,又怕动静大了会引起十余丈外那些贼军的发觉,九十多人只得小小小心再小心,待全部来到堤坝时,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
正当最后一名汉子从洞口钻出,掌着火把放哨的那名汉子突然示警。
南霁云忙向对岸望去,只见远处喧哗声中,十余火把一点点沿着堤坝向他们这边行来。
河水哗哗,也可听见这十余人骂骂咧咧,语气粗鲁,言下都是输了钱的不忿。
十余火把越来越近,而堤坝上又毫无遮挡,众人面面相觑,不由紧张起来。
南霁云左右瞅瞅,牙关一咬,指着堤坝两边向众人打着招呼。
手下弟兄都是纪律严明、行动果决的好汉,又和南霁云配合默契非常,得到他的指示,也不犹豫,瞬那间向左右两边分开,以双手扣住堤坝边沿,将身体悬空吊着。
也亏得他们臂力非常,同时胆量也大,要是寻常人这样吊在十余丈高的激流之上,早已四肢发软不能自持了。
南霁云和先前那十名得力手下依旧将长刀衔在口中,静等着那十余支火把来到近前。
终于,骂骂咧咧的声音听了下来,只听有一道声音大吼道:“小四,可有什么动静?”
很显然,先前这南霁云袭杀的那名贼兵应该就是这人口中的小四了。不过现在冒充小四的,却已是南霁云的人,只是他现在却不能答话,一张嘴必然暴露了他的身份。
那人也算机敏,知道不能张嘴,只得舞着火把,背对那些人摇着脑袋,同时嘴中含混不清地应着没事。
“你这厮一天就知道偷吃,婆娘儿也不弄,赌博也不搞,出息。”
那道声音显然对于小厮这样的举动见怪不怪,一声骂骂咧咧,领着十几人也愈走愈近。
终于,十余日都已走进了南霁云等人隐身的范围。
南霁云觑准时机,扣着堤坝边沿的双手微一用力,庞大的身躯便一跃而上,同时口中的长刀自然下落手中,旋风般斩向领头说话的那人。
在他半步之后,陆沉香以及另十多名早有安排的大汉也如饿虎扑食一般自两边陡然闪出,刀光闪闪,刹那间没入那十余支火把中。
“啊!”
刀光火光夹杂一片中,也不知是谁一招失了手,让其中一人发出一道凄厉惨呼,可怜此人嗓门太大,声音竟盖过了底下奔流的哗哗水声。
惨呼刚起,十余支火把已尽数滚落在地,南霁云来不及擦拭刀口上的鲜血,冷冷望着对岸已从军营里涌出的两三百黑影。
只听他们哇啦啦地乱叫,刀枪剑戟齐响,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看到如此架势,便知这些人并非想象中那般荒诞军纪,而是随时保持着战斗状态。
南霁云见行动终于暴露,知道现在除了拼死一战已无任何退路,手中长刀一甩,沾染在上面的血珠子随空洒落,厉吼道:“今夜不是贼死便是我们亡,兄弟们,杀啊!”
他手下那一百人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之徒,此时听南霁云一声爆吼,哪有丝毫犹豫,齐齐扯出长刀,震天一声狂吼,举刀便悍不畏死地向冲来的贼兵迎去。
众人之中,陆沉香是唯一的女流,但此时她也手舞长刀,随在南霁云左边,率先冲进了贼兵之中。
两条黑龙犹如两道黑潮,刹那间碰撞在一处,便绽起阵阵火光。
堤坝狭长,不能全面交兵,只有最前面的二三十人相互拥挤在一处,互相砍伐,亡命拼杀。但在他们身后的战友战意盎然,只知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不多时,堤坝上两条黑龙交接处已挤作一团,根本不能动弹分毫,许多已经死去的尸首没有空间倒地,只被挤在活人之中左右前后蠕动。
个别少数身上携带短匕的,趁着狭小的空间,也不忘逃出短匕互相捅刺。
一场规模极小的战役,却上演处地狱般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