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雪见田秀荣语气坚定诚恳,黑暗中的嘴角不由微微瞥了瞥,不屑之情一闪而逝,环目扫了扫四周,压低声音道:“我说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助田将军完成你尚未完成的使命,不知田将军觉得可信否?”
田秀荣戒惕之心已有所放松,闻言略作沉吟,语气平静地道:“我信,也不信。”
“哦?”卢飞雪闻言,“哦”了一声后,将身体挪近田秀荣三尺,好奇地问道:“将军此话何解?”
田秀荣见卢飞雪靠近自己,心中本能地想要躲避,但理智却让他坚强地不动声色,回道:“以你金弓卢飞雪的精明,利人不利己的事情绝不会干。你说前来助我完成我尚未完成的使命,恐怕也想借此完成你急需完成的使命吧。”
卢飞雪哈哈一笑,轻拍手掌道:“田将军果然也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十分省力气。不错,我此来助你完成你的使命,同时也是完成我的使命。”
田秀荣也嘴角泛笑,道:“卢元帅不妨直言,你我的使命到底应该如何完成?”
卢飞雪明白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将身体更向田秀荣挪近几分,以极低的声音道:“墙外有耳!”
话落,不待田秀荣反应过来,只听嗖嗖几声闷响,数道银光自卢飞雪袖中闪出,没进左右的墙壁之中,接着便听稀稀拉拉两声闷哼和摔倒之声。
田秀荣听到这些动静,神色微变,几个大步冲出屋子,不多时便左右拎着两个身形干瘦的平民样人回到了屋子。
将两人随手扔在地上,只有极其微弱的惨哼声响起。
卢飞雪见此,向田秀荣点了点头,伸脚重重踢了几下滚落在他脚旁的一具尸首,却无半点反应。
“死了!”
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又抬步来到另一具尸体旁,伸出足尖端端正正踢在小腹处,只见那尸体如触电般卷曲做一团,“哎哟”的闷哼微不可闻。
卢飞雪见此,抬头望了一眼田秀荣,道:“既是田将军的仰慕者,还是田将军处置吧。”
言罢,踱步走入黑暗之中,犹如幽灵一般,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看不到半点残影。
田秀荣看着卢飞雪隐入黑暗,低头狠狠地盯着脚下这具还在挣扎的尸体,向院门外吼道:“来人!”
数道脚步声自外面响起,不多时便冲进木门大开的屋子,待看清地上躺倒的两具尸体,四人神色紧张地转头望着田秀荣,既关切又畏惧地问道:“将军,您——”
田秀荣面色阴沉地望着四人,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奸细躲到了我的身边?若不是我还有这么两下子,估计早已横死这些阴险贼子的手里。”
愤愤骂了两句,见四人面色惨白,将头低得极低,语气一转,指着地下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命令道:“这里还有一个活口,你们若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他的底细问出来,老子便割下你们的脑袋。”
四名亲卫闻言,连忙抱拳答喏,七手八脚地将两具尸体拖了出去,留下两道殷红的血迹一路延伸出去,在微弱的灯火映照下格外瘆人。
见四人消失在黑暗之中,田秀荣闷哼一声,赤着上身坐到堂首,也不管消失在黑暗中的卢飞雪是否仍在,静等四人给他带来审讯的结果。
这四人,是除蔡雪峰之外,最令他放心的手下。虽然这四人都只是队正,但却是跟随他最久的老兵。
且经过多年的军中磨炼,不仅精明能干,且武功不弱,特别是多年来的默契,让他四人联手的威力更是不容小觑。
正因为此,田秀荣才事无巨细,什么都可以放心交给这四人去干。当然,田秀荣的一切勾当,也自然有他们四人的参与。
当然,这四人在田秀荣身边,虽然官职不高,但职权却大,更让他们死心塌地跟随田秀荣的,是田秀荣对他四人确实宠信有加。
其实,田秀荣从尉氏县领兵四千来到雍丘,真正对他死心塌地的,也只有那一千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部队。
来到雍丘的第一战,他手下死伤千余人,但无一不是刚刚自尉氏县募集而来的新兵,至于那一千嫡系,直至今日那一场惨烈大战,他也只是让这一千人负责城内巡防。
有这样的一千嫡系作为保障,他也才能一直蛰伏在雍丘城内,等待着能够给张巡致命一击的机会。
今夜卢飞雪的到来,说不得便是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田秀荣在心中盘算了好一阵后,便听外面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四人神色凝重地自黑夜中进的屋来,齐齐肃立在屋子中央。
“怎么样了?”
田秀荣自木榻上站起,踱步到四人跟前,沉声向站在前面右侧的那名亲卫问道:
“问是问出来了,只是,只是——”
那名属下凝视着田秀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太敢说。
田秀荣见他表情,心中微凛,仿佛猜到了什么,语气反倒极其平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像个娘儿们。”
那名属下见田秀荣这么说,也就没了顾虑,低声道:“这人骨头很硬,我们拿出杀手锏后才撬开了他的嘴。据他自己陈述,他乃,他乃,乃南霁云南将军派来监视将军一举一动的奸细。”
饶是田秀荣心中早有预料,但听到属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禁不住微微一颤。
既然南霁云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至少说明南霁云甚至是张巡已对他起了疑心,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彻底掌握了他真正的身份。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田秀荣将杂乱的猜想压住,低声继续问道。
那人又道:“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此人在临死之际还愤愤骂些难听的污言秽语,其中或许有几句将军可能用得上。”
田秀荣道:“说出来听听。”
此人清了清嗓子,似模像样地学道:“狗贼,你们不得好死,我家将军早已识破你们身份,他日定会将你们这些恶贼碎尸万段。哈哈哈,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
“大胆!”
田秀荣青筋暴起,怒声吼道。
那人虎躯一颤,忙单膝跪地,哆嗦道:“将军息怒,这这这,这都是那奸细所骂,卑职听他念我们的身份已被识破,但却猜不透他所说的将军是谁,故而才斗胆以原话复述,请将军细听辨别。”
田秀荣本也不是生得此人之气,此时听他说得有些道理,自然气消,喃喃道:“起来吧。”
那人刚刚站起,另一道声音重新自黑暗中响起:“哈哈哈,田将军,看来你和我,是不得不联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