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番叙旧作为铺垫,李钰明显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此时此刻对待自己的态度已有了不小的改观。
但至于能否全力支持他们在梁山立足,尚且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缓步与梁飞并肩而立,李钰沉声道:“将军以为,郓州在史思明的十万大军面前,能够撑的了多久?”
梁飞闻言,微微闭眼沉思片晌,才神色平淡地道:“郓州一府五县,州府须昌和重镇宿城已先后被叛军攻陷,太守徐远道也已仓皇出逃,而另一座重镇寿张不日也会被攻克。现在唯有郓城和巨野尚未受到叛军攻击,但大半兵力已被抽调到前线,所余各不到千人,自保尚且不够,更遑论前去反攻。所以,我且以为,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了叛军多久,少则四五天,多则也不不会超过十天。”
李钰闻言,心中大凛,若果真如此,龙影义军好不容易寻找得栖身之所,势必又不得不再次逃离。
想了想,李钰还是问道:“形势已如此险恶,将军真的打算困守郓城这一座孤城?”
梁飞点点头,坚毅地道:“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李钰面显佩服,想了想才道:“既是如此,我们龙影义军已是逃无可逃,欲与将军共抗贼军,不知将军意向如何?”
梁飞闻言,摆了摆手,摇头道:“多一个人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罢了,即便多了你们这两三百人,对郓州大势也于事无补。何况李将军身份特殊,棣王给予你们的使命尚未完成,又怎能就此葬身此地?”
此时的梁飞对李钰等人已没了先前的提防,但言语之中对他们的实力还是多少有些看不上眼。
的确,两三百人在十万大军面前,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又怎能奢望他们能够扭转大局?
李钰听出了梁飞略有轻视的话里实则暗含了一丝关心,不忍他们就此殒没,不由心下微微有些感动。
“欲行大事,又怎能吝惜一死?将军能够杀身成仁,我们又怎愿苟且偷生?棣王所托大事,只要有我李钰活命的一天,便绝不敢忘却。”
掷地有声地铿锵说着,李钰见梁飞面上微有些动容,顿了顿又道:“如果将军嫌我龙影义军兵微将寡,那就大错特错。我们虽然兵力人数较少,但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敢说能够以一当百,但以一当十却是能够夸这海口的。何况,我龙影水师更会是贼军的噩梦。如果将军不信,请随我至大野泽上一观。”
梁飞本来有些暗淡的神色在李钰谈及龙影水师的时候,便是微微一变,接着双目越来越亮。
他作为在郓州驻扎近十年的将领,对郓州形势熟悉得很。如果要想在十万叛军全力进攻下还能做长久的抵抗,那大野泽便会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但是,这却要有一支战力不俗的水师,梁飞之所以打定主意在郓城坚守,除了已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外,他手中还掌握了一支四百人的水师。
到时郓城真要守不住,他还可以退守大野泽,与叛军进行周旋。只是四百人的战力,一来他并不擅长水战,二来在十万叛军面前,最多有仓皇逃窜的机会,却无一丝还手的机会。
现在李钰说他也有一支水师在手,怎能不让他赶到惊异?不过他在惊异之余也颇有些不以为意,对于龙影义军的主力——巨野帮众,他多少也有所耳闻,不过是大野泽周边的一群鱼户联合组成的帮派,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如此战力,看李钰表情却是信誓旦旦,梁飞怎能不对之表示怀疑。
“哦?”梁飞先是疑惑叫道,继而笑着问道:“你们龙影水师,不知成立多久?可曾经过专业训练?”
李钰闻言,神秘一笑,道:“若将军有兴趣,不妨随我亲自一观。”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梁飞看着李钰面上神秘莫测的表情,点了点头,提剑率先踏出房门。
李钰与梁飞并骑飞驰在郓城大街上,身后是梁飞的六名亲兵。经过望湖斋时,李钰打了一个响哨,雷豹便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端端正正落在李钰为他牵着的一匹空马之上。
九匹骏马蹄声踢嗒,既响且急,不多时便出了郓城。
城外向东三里,便是面临大野泽的一处浅滩。芦苇深深,绿油油一片,将碧波荡漾的大野泽四面围拢,景色甚是好看。
梁飞和李钰一行九人策马驻立在浅滩边,望着连一艘打渔船也无的寂静湖面。
梁飞一目扫尽江中情形,不由向李钰投来一个询问的神色。
李钰对之微微一笑,回头对身边的雷豹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雷豹闻言,忙点了点头,策马前行两步,自怀中掏出一截竹筒,雷豹用嘴对着竹筒一端鼓气吹了两下,便见哔啵一声燃起火光。
雷豹见此,将竹筒斜对着狐媚上空,只听“咻”的一声,白日里一道青烟直冲天穹,继而是一声爆炸的声音响起,便见万里晴空上,一团浓浓的烟雾绽开。
这样的信号竹筒,与当时流行的爆竹略有区别,不过是李钰对爆竹的改进和加工,当夜在东都时,水明月便曾用过。
只是李钰对这些前世的黑科技没什么研究,因而也只能改进一下信号筒而已,至于更为高级的火铳火枪,他自认还没有那个能力造得出来。
饶是如此,梁飞和他身后的六名亲兵见到这样的信号筒,也不禁大为惊讶,齐齐将目光望向李钰。
李钰见此,对梁飞淡淡一笑,用手指着平静的湖面,示意好看的节目即将上演。
苍穹之上的那篷白烟尚未散尽,便听芦苇丛中顿时响起“咚咚咚”的连片鼓声,气势震颤人心。
梁飞双目微拧,将视线凝聚一处,努力向鼓声响起的远处芦苇荡中看去。
隐隐约约间,只见绿油油的芦苇无风而自动。
只是一眨眼间,无数黑影如飞梭一般自芦苇荡中电射而出,潇洒灵动地翱翔在波光粼粼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