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缓缓伸手轻叩,木门并未上栓,应声缓缓开启。
还不待他透过门缝看清里面情形,便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闻到这股味道,他心中一惊,大力推开还未完全打开的木门。
“啊……”
借着射进的光线向黑洞洞的屋里看去,还来不及看清所有的景象,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惨叫出声。
而旁边的徐慕白和王北川也全身剧震,颤抖着一步步退开,脸上虎目欲裂,惨厉异常,显然也见到恐怖残忍的景象。
刘锋听到那声惨叫,连忙转过身来,只见三个彪形长汉扶着门框竟迈不进去。
他快步来到李钰身前,拿眼向里屋扫去。
所见的一幕,也让他一张瘦黑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只见佛堂之内宝象威严,佛龛香烟袅袅。但在地上,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女子尸体。
那些尸体全身赤luo,身上布满大小窟窿,尤其是下身隐秘处有的还插着兵刃,而胸前双峰有的甚至被人用利刃削平,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而在她们原本秀美的面容上,怒目中流着血泪,密布整个脸颊。
刘锋倒吸了几口凉气,慢慢平息剧烈颤抖的身体,忍着心中森寒向里面再次瞧去,却见一个浑身浴血、斜靠香案的女子胸膛微微动了动。
他赶紧扯了扯还未镇定下来的李钰,急声道:“还有活的。”
李钰闻言身体晃了晃,一双虎目顺着刘锋所指瞧去,果见一个那名女子缓缓睁开眼来,望着李钰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李钰脸上惨然,三两步踏进血泊之中,扯下身上黑衣盖在女子身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才嘶声道:“没事的童欣妹妹,没事的……”
只说得一句,便再难以继续,双眼泪如泉涌,虎躯震颤不已。
童欣艰难张口,但只是咿咿呀呀低声说着,李钰却听不清半个字句。
朝她鲜血奔涌的小嘴看去,却见她的牙齿已被敲掉,舌头也被利刃割断。
李钰再次将她抱紧,只是无声哽咽,胸中怒火滔天。
童欣赤luo在外的玉臂无力地拍了拍李钰粗壮的臂膀,李钰知她有话要说,轻轻将她松了开来,却见她一双流血的眸子斜向下看着什么。
李钰顺着她目光寻去,见她带血的纤长手指点着座下的蒲团。李钰一手将她抱在怀里,一手伸进蒲团,摸到一叠物什。
拿出来看,却是一纸信封和一副军事地图,那信封里装着两张信纸,正是当日他们和安庆恩定下的协议内容,为防这狡猾的贼子会对他们不利,因而每人备了一份在身,只要不全军覆没,总有让他后悔的时候。
现在两份协议均在童欣身上,那么另一份必然是水明月的了。更何况,那副军事地图本也是在水明月身上,现在也被童欣藏在了蒲团之下。
水明月呢?明月妹妹呢?李钰此时心中突然惶恐惊惧。
初时见到这骇人的场面,他早已丧失了理智,等看到童欣还活着,更是悲痛得无以复加,现在看见眼前物什,才想到那娇娇弱弱的明月妹妹。
他环目望去,只见尸首如山、血流如海,却哪里找得到水明月的尸体?
捧起童欣血污的脸,李钰颤抖着问道:“水明月呢?水明月呢?”
童欣张张嘴,却发不出半个字来,只能艰难地微微摇摇头。然后用手沾着身下鲜血,在李钰的衣袖上一点一点歪歪扭扭地写着。
李钰凝神看着,等到许久,待童欣写完,却隐约识得是“无心”二字。但他根本不明白“无心”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要再向她探问,却见她双目慢慢合上,终于带着一腔怨愤去了另一个世界。
李钰颤抖着抚摸这张带血的面容,豆大的泪珠滴在她的脸上。而站立在门口的王北川、徐慕白和刘锋,只茫然地看着屋内的一切,他们的眼中都有熊熊的火焰在无尽地燃烧。
恰在此时,一点火星从矮墙外闪电般射来,直直钉在屋内那尊宝象上,覆盖着宝象的红绸砰地一声迅速燃起来。
“有埋伏!”
四名在外小心警戒的汉子突发一声喊,便见无数火箭从矮墙外射进来。那些火箭并没有射向场中诸人,而是纷纷落在庙宇之上。
这小小庙宇全是木头所建,一点火星沾上便迅速燃烧起来。这时刘锋才闻到一股淡淡的油味,显然是早有人在房屋四周涂上了火油,只因做的隐蔽,才没提前察觉。
这时庙宇内外全是火海一片,站立门口的徐慕白眼见李钰已被骤然而起的大火包围,大发一声喊,一纵便迈了进去,拖着还呆在场中的李钰便要逃出火海。
但此时火势已大,门口已被火光笼罩,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而四周火焰更旺,连着那些女子的尸体也哔哔啵啵地燃了起来,根本无路可逃。
门外的王北川本想挺身进去,但里面早已火海一片,进去也只有送死。
刘锋一见那火箭,便想也不想来开手中长弓,一只响箭破空而去,这自然是他和赵四狗约定好的信号。
在他响箭破空而出时,一轮火箭也已过去。
矮墙外的敌人根本不容他们喘息,火箭刚过,便又发出漫天箭矢,这一次虽未点火,却全是瞄准场中诸人,眨眼便有两名神弓营战士被射成了刺猬。
刘锋看那箭雨,少说也有不下百人之数,而庙宇之内不过八人,何况李钰和徐慕白已身陷火海,生死不知。
余下的六人又死了两人,剩下的不过就王北川、刘锋以及另外两名神弓营战士。
本来这座庙宇面积就小,里面又无什么陈设,现在那一排房屋又全被点着,他们早已没有什么敌方躲避。
敌方用箭来攻,估计是算准了此处地形,务必要将他们全部射杀当场。
王北川几人面对着漫天箭雨,只有用手中兵刃格挡,根本没有缓手射箭的余地。
但在一轮箭矢刚止,便听矮墙外传来无数惨叫,而那箭矢也稀了许多。
王北川看看刘锋,自然知道是赵四狗从后面掩杀上来了。
但现在局势早已超出了他们当时的预计,一没想到此间情况如此惨烈;二没料到敌人会用火攻,一接战便让己方损失了两员大将;更没估摸到的是,敌人数目会如此之多。
按照齐危和李琰对卢飞雪的了解,他一向喜欢仗技独行,特别是干这种野外狙杀的事情,这是一个箭手和猎人的天性。即便他当上了叛军的右羽林将军,也不会带这么多人随行。
正因为有此预料,他们才敢以区区二十人不到深入险境,还妄图来个里应外合,将敌人一网打尽。
但事已至此,王北川和刘锋虽然悲痛,却也只有冒死冲出去和敌人拼杀。
“杀!”
二人同声大喝,四条身影便迎着无数箭羽奔向庙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