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和王北川此刻看到大皱眉头的徐慕白,心中既是好笑又是为自己这大哥可怜。
明明是脾气暴躁的糙汉子一名,却要行这绞尽脑汁的文人事情。可愈是如此,愈能看出徐慕白对于龙影军的未来发展多么看重,若不是为了给龙影军挣得一个好名声,在这巨野县打下牢固根基,以他徐慕白的性子,定然会在打下巨野后,便两袖一甩,继续逍遥自在去了。
“这倒难为大哥了。”
李钰想到这里,不自禁地低声说了句。
王北川也默默点头,只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端坐案前的大哥徐慕白。
徐慕白还不知道自己面上难色被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瞧见,铜铃般的双目在跪在堂下的那大腹便便艰难跪在地上的田守才身上来回打量。
或许田守才能够感受到徐慕白犀利的眼神,肥胖的身躯明显能够看得出来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作为巨野的豪绅,能够撑到现在才被徐慕白传唤堂下审案,已经不易。
前几日,堂上坐着的那名黑炭般的将军打进巨野县,杀了县令洪天德,声称他们是龙影义军,而这县令洪天德勾结贼军,他们打跑了史朝义率领的六万贼军,为救百姓于水火,才攻打巨野县,然后在城里多行善举,竟然赢得那些贱民一片拥护。
不仅如此,他夺下巨野后,竟然也不撤走,让手下兵士敲锣打鼓地在城内外到处宣告,因为洪天德把持巨野多年,倒行逆施,让百姓苦不堪言,积案甚多,他将公开审理,还黎民一个公道。
初时那些贱民慑于洪天德以及县内一干地方势力的威信,还不敢真的报案。
但不知哪一天,哪个不开眼的贱民竟然真的向那黑炭将军告发豪绅厉左右强占乡民土地,被黑炭将军查实,一顿板子下去,不仅吞没的田地被退回,差点连命也没了。
自此之后,这些刁民好像胆子一下子就壮了起来,竟然前赴后继地向黑炭将军报案。
连续五六日,黑炭将军一批批案子审下来,竟然大部分都是重罚的豪绅大阀。更让人气愤的是,许多豪绅大阀暗自向这黑炭将军送财送女人,妄图学着与洪天德打交道般,与之交好勾结。
不料这黑炭将军虽然来者不拒,但却照样审案不误,可谓是让大家赔了钱财又挨了板子,甚至还有个别造孽甚多的土豪被公开砍了脑袋。
一时之间,田守才这样的豪绅大阀才终于知道,巨野的天变了。
他们携带家眷财帛逃离巨野县,不料黑炭将军早就颁布严令,但凡有不经报备擅自离开巨野县的,无论是谁,将会重罚。
田守才无奈,战战兢兢地等了这许久,到第六日,终于等到了黑炭将军的传唤。
他干了些什么,他自然清楚,可他不信,时隔这么久了,这黑炭将军还能有什么本事,审出什么真相来。
所以他现在虽然惊惧,却知道唯有矢口否认,不然,以他手头四五条如花少女的人命在手,除了被斩首示众外,别无他途。
徐慕白思索半晌,才将目光凝聚在跪着的那妇人身上,冷声问道:“张氏,你告田守才强抢你的女儿,可张守才却说没有,你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张氏听到询问,瘦弱的身躯微微直立,望着徐慕白,双目泪水涟涟,悲声道:“民妇,民妇找不到证据。”
徐慕白眉头再皱,语气更冷,再道:“你若没有证据,凭什么认定你家女儿被田守才给强抢了?况且时间久远,现在就算本官要为你伸冤,恐怕也断难寻找证据,你这冤屈,本将军恐怕难以为你伸张了啊。”
张氏听到徐慕白冷声说完,顿时泣不成声,只连连磕头道:“恳请将军为民妇做主啊,民妇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四五年音讯全无,若不是田守才这大淫棍掳掠了去,这巨野县还能有谁如此恶毒?还求将军为民妇做主,还求将军为民妇做主……”
堂下百姓看到张氏悲声请求,终于有人小声议论道:“田守才这巨野县的大淫棍,谁人不知道最喜欢祸害黄花闺女,只可惜谁家的闺女被他祸害了,为了名声,也只能忍气吞声,哪里有人来告。”
“是啊是啊,张氏要不是自家闺女丢了,想来也不会告官的,依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这田守才干的。张家女儿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坯子啊,不可能逃得过田守才的魔掌的。”
“哎,可是张氏那女儿都失踪三四年了,是死是活,估计都找不到了。就算是活着,估计也早被田守才糟蹋后,卖给了人贩子了。”
“作孽哦,要是龙影军早些杀了洪天德这狗贼就好了。”
“可惜黑炭将有心惩治这些恶霸,可是我们被欺压太久,以前也没有敢留下什么证据,要不然……”
“……”
李钰和王北川在人群中听到这些百姓的窃窃私语,互望一下,都知道徐慕白近日所为,的确为龙影军攒下了好名声。
虽然李钰也清楚,徐慕白这样明里暗里打压当地豪绅大阀,势必会有些不良后果,但却能争取到更广大的百姓基础,却也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更何况,龙影军本意就是要为黎民百姓拼出个活路,与这些倒行逆施的恶势力倒是早晚会对立起来。
想了片刻,李钰将思绪重新聚焦到眼前的案情上来。
张氏作为原告,状告田守才强抢民女,但时隔三四年,又没有什么证据,看来倒是一场有输无赢的官司了。
即便徐慕白再想借此打压惩治这些恶霸,却也不能无中生有,明着偏袒吧,毕竟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能让田守才心服口服,便将他惩治了,即便百姓拍手称快,却也会被人诟病,更会被本县那些未有恶行的良善豪绅门阀心惊胆战。
这,却不是徐慕白公开升堂问案的本意了。
正在堂中闹哄哄,而徐慕白又没有什么主意的时候,堂下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喊道:“徐将军,草民有证据可证实这田守才当年掳掠了张氏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