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王师傅的儿子。听说是个疯子,整天神神叨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他们村人都管他叫怪胎。”朱厚照说道。
“王守仁我见过几次,可能因为他。”
宋青山说完顿了顿,接着说道:“殿下,今晚的饭局劳烦你跟我一起去,正好我带你见见那个怪胎。”
“嘿,青山,你该不会又整出什么好玩的事情吧。没问题,今晚我奉陪到底。”
朱厚照拍了下手,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两人收拾了火锅,用水浇灭炭火,看看时间差不多,草草收拾一下,朝王府走去。
王府那边,一家丁好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站在王华面前。
“老爷,我们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还是不动……实在是没办法啊。”家丁许久才说道。
“哎,到底是为什么啊。”
王华气愤又无力。
他虽然知道自己儿子从小行为古怪,却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厉害。
说什么自己要成仙,当圣人……
更令王华痛心的是。
眼看王守仁年龄不小了,叫人给他找了个老婆。
洞房花烛夜那晚,王守仁不像其他人那样跟老婆睡觉,反而大半夜跑到一荒野道观,跟里面的老道谈论什么世界奥妙。
种种行为表示,王守仁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常人范畴。
跟神经病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次更离谱。
王守仁直接从山里移植了很多竹子,自己蹲在竹子面前,日也看夜也看,眼睛都不带眨的。
还美名其曰,格竹。
格个锤子。
王华不止一次指着王守仁鼻子大骂,说他这样能看出来个花儿,能看出来个辣子!
可王守仁居然像着魔一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下雨,刮风,打雷,就是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也还是一动不动。
王华这才意识到,他儿子彻底废了。
还考什么功名。
不死都算奢望。
不过凡事都要有个原因。
所以王华拼了命的打听,儿子变成这样到底是谁人所赐。
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跟宋青山的那次见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王华决定,一定要找宋青山问个明白。
看着后院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看竹子的王守仁,王华心如刀割。
“哎,这宋青山诡计多端,单凭一招就解决了朵颜三卫,不知能不能救我儿啊。”
王华话刚说完,王守仁便微微转头,小声道:“父亲,你刚才说什么?宋青山对朵颜三卫做了什么?”
王华一愣。
沉默了好几天的儿子说话了?
旋即顺话答话。
“前几天朵颜三卫偷袭,攻破了蓟州,扬言进攻京城。可谁知宋青山想了一出妙计,直接导致朵颜三卫改变了主意,还亲自率人给大明纳贡。”王华简短说道。
“父亲,朵颜三卫战斗力远在大明之上,能让他改变主意,无非是避其锋芒,斩断其后路,或者预先设下埋伏,让朵颜三卫的兵士尝到了苦头。是这样吗?”王守仁眼睛逐渐明亮,急着问道。
“不是……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王华故意不说出答案,目的就是让王守仁多说一点。
王守仁皱眉沉思,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很简单啊,也是宋千户想出来的。他叫人突袭哈喇慎老巢,朵颜三卫立马回去了。”王华说道。
“这个……哈哈哈,果然是招险棋!如此大胆的点子也只有宋青山能想出来!”
王守仁哈哈大笑,接着迅速站起,问父亲道:“我去见见宋千户。”
“慢着!”
见王守仁疯了一般往出冲,王华一把将其拉住:“我见过宋千户了,今晚要他在咱家吃饭。待会就过来。”
“哈哈哈,还是父亲想的周到。我王守仁谢谢父亲。”
说完,王守仁对王华重重鞠了一躬。
好家伙,我儿子怎么了?
看王守仁给自己行重礼,完全没了父子之前那种感觉,王华心里一阵黯然。
这儿子,果真要废了吗?
一把年纪了,再生一个不现实,可要完全放弃王守仁,他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宋青山带着朱厚照哼哧哼哧的走了进来。
两人身上一股浓重的麻椒味道,大老远就能闻见。
王守仁一看,迅速冲了过去,亲切的拉着宋青山的手说到:“宋千户,我可想死你了。前些日子听你指点,我这几天都在格竹。过去这么多天了,竹子依旧是竹子,我还是我,好迷茫啊。我就想当圣人,可是你看看现在,我除了身体日渐干瘪,肚子日渐虚空,气什么都得不到啊。我想请你赐教。”
宋青山吃惊的看着王守仁。
这货还真执着啊。
看了这么久,竹子是竹子,你是你才对了,不然还就闹了鬼了。
而且王守仁就一普通人,用眼睛能格出个屁。
扯淡么这是。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说了会损害王守仁幼小心灵。
想了想,宋青山略带安慰说道:“王公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其实就是个练武的粗人。你要问我寸拳,身体碎大石,肌肉群训练什么的我还能给你指点。这个……我真的没法给你回答。”
王守仁很是失落,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抽身体里的精髓,精神瞬间颓废,接着问道:“宋大人,学生还有件事想问你。朵颜三卫的事情,你是如何想出来的?据我所知,你对军事毫无研究,为何能推演出如此刁钻的对策?”
宋青山有点哭笑不得。
哪有什么推演啊。
朵颜三卫来势汹汹,要制住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端了老巢。
说起来这种做法有点下作,可却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这个怎么说呢,都是我自然而然想出来的。”宋青山双手一摊,笑着说道。
王守仁甚是意外,低着头皱眉沉思,脸上的表情轮番变化,好像在说,宋青山可能是个无师自通的军事天才。
过不多时酒菜上来了,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推杯交盏,气氛好不欢脱。
酒过三巡,王华觉得是时候给送宋青山说点什么了,碰了杯酒说道:“宋千户啊,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说那竹子平淡无奇,格它,有什么用?”
宋青山明白王华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帮王守仁解开心结,点了点头说道:“王大人,你想问的是格物致知吧?这是圣人的东西,你说他有什么用?”
王华一脸的不悦。
这种东西的对错,有没有用,岂是自己能评价的。
“这个……当然是对的。”王华无奈的说了一句。
“既然对的,那么竹子是不是物呢?”宋青山反问道。
“是,是!”
王华气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出来。
“父亲,圣人说的话既然是对的,那么竹子是物,格物就能致知,只要时间充足,我真的就能得到真理。”
王守仁抢先一步说道。
其实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出来,父亲对自己看竹子的事情十分厌恶,三番五次打扰自己,害的自己什么都做不成。
宋青山这会来的正是时候。
要是借这个机会能让父亲明白点道理,他宋青山也不枉白来。
谁知王华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抬手指着王守仁,正准备说什么,吸了口气,整个人朝桌子底下栽去。
多亏宋青山出手快,抢在王守仁落地的瞬间将他接住。
“父亲,你怎么了?”
王守仁从宋青山手上接过来,担心的喊道。
“应该是喝多了,叫人抬回去休息休息吧。行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
宋青山叮嘱了一句,带着朱厚照就往出走。
日后,王守仁可要受很多非人的遭遇,才开了心窍,创立心学。
宋青山不想打扰他,只想让事情自然而然的发展。
毕竟,有些事情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