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子,一年不过区区一两万两银子毛利就激动至此,倒让诸位高邻见笑了。”
方唐镜轻描淡写地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呃!众乡绅齐齐无语,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自己快要吐血了。
这是一两万两沉甸甸的银子,不是一两万根毛线,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沉重的事实,怎能说得如此轻飘飘的若无其事。
“还好意思说是乡绅,咱春哥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哪次不是几十万银子上下的买卖。想当年,我跟春哥儿在全县大乡绅面前指点那个江山的场面,啧啧,人家那才叫真正的一掷千那个金,几千几万甩出去都不带皱眉的……”方唐秀嗤的一声,从鼻孔里笑了出来。
他早看这群拿腔着势的家伙不顺眼了,敢在咱面前拿大!
咱可是跟着春哥儿经历过“恳谈会”那等大场面的,什么一两万银子听在耳里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因为有了这个强大的自信,故而六族兄鄙视起众乡绅来不要太有理有据。
这……被一个明显不着调的二楞子鄙视了,众乡绅有心分辩两句,可人家的经历明摆在那里,“恳谈会”那等场合他们可一个都没被邀请到的!
众乡绅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地缝钻了进去。
方唐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拿出了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十分潇洒地摇了摇,又唰的一声收起,看向众乡绅道:
“诸位高邻觉得我方家村这小生意可有前途?”
臭不要脸的,显摆个啥,不就是仗着能赚几个臭钱吗,怕别人不知道你嘚瑟似的!
众乡绅心里又酸又涩,面上却是无比热络,认清了现实后,姿态也就好摆了。
“方大师爷太谦虚了,这还叫小生意,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怕不得一头撞死。”
“就是就是,方相公锦绣文章,当真是宰相之才,随随便便一个点子就让家乡富得流油,真真是陶朱公再世,赵公明重生,吾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你就行行好,帮帮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穷亲戚,我二舅公的侄子娶的媳妇可是咱们方家村的姑娘,算起来小人还要唤你一声表叔……”
太无耻了,有你这么认亲的吗?一名乡绅恨不得那人就是自己,连忙跟上道:
“想起来了,小人堂婶可不就是咱们方家村嫁出去的姑娘生的姑娘么,排起辈份来小人真真是要唤您一声表公。”
有人开了个好头,顿时众乡绅如同找到了流落在外的祖宗,瞬间就如同伦理学家附体,九服之外凡是与方家村沾亲带故的都翻了出来。
方唐镜面皮狂抽,平白无故多出一群平均年龄比自己大上两三轮的子孙辈,这种感受是个人一辈子都不想再有一次。
方唐镜看向老族长,这方面你是专家,是时候出头澄清了吧?咱们村的女子真有这么抢手么?
然而老族长此时一脸呆滞,显然这个问题也是把他难倒了,心里怕是正在剪不断理还乱。
方唐秀也是呆了,这些人翻脸简直赛过翻书,真真有了不起的地方。
方唐镜仰天长叹,若非生活所逼,谁会把自己逼得满腹才华!
好吧,你们赢了!
“咳,咳……各位表那个侄,那个什么孙,静一静,听我说。”
乱哄哄的众人这才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方唐镜。
“诸位想必也是听到了,我方家村运输行草创,此时只有区区五艘四百料的粮船,还都是向基金会借贷经营,想要扩大规模也尚需积累,这就与我之前所说的‘共同富裕,携手小康’相去甚远了。”
“共同富裕,携手小康?”众人此时顿觉有些高深莫测了,难道方大师爷真肯带契我们?
“贤侄,你这是?”老族长回过味来,顿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好好的一桩独门生意,突然多出一群人来,狼多肉少啊!
“爹你又老糊涂了,春哥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差池,你听他的话就对了!”六族兄方唐秀最是了解他爹,知道老族长的心思。
他当然也心痛方唐镜把这门生意共享出去。
可作为一个亲眼见证方唐镜崛起的历史证人,他更盲目地相信方唐镜的能力。
老族长不说话,唉声叹气地死死盯着众乡绅,盘算着要不要把他们的礼物还回去,最好把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全都痛打一顿。
“是这样的,咱们花山运输行既然挂的是花山乡的牌子,自然是希望全乡的乡亲都能受益的,因此这第一步就是要扩大运输规模,初步估算,第一期扩大规模至少要有十五艘粮船才能勉强够咱们将全县所需要的粮食运输。第二期就是要扩大到三十艘……”
什么?第一期就是现在的三倍规模,以后是六倍规模,还有第三期……
五艘一次就能赚三千四百五十两,平均一艘近七百两,如果是十五艘,这一次就是一万多,一年不算多,就按五趟来算,足足五万两……
天啊!这还让人怎么活!光想想就让人快要活不下去了!
人总是有些仇富的,即便是富人也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富,尤其是前一刻这个人还是拍马赶不上自己,转眼就骑在自己头上,心里落差太大了。
所有人都惊得呆了,人家方大师爷就是做大事的人,五万两银子的大生意在人家眼里还只是什么第一期,那第二期,第三期什么的得是多少才是个头?
“所以呢,以我一村之力,格局实在太小,运输行改制势在必行。”
方唐镜说到这里,有些口渴,刚想伸手取茶,身边人顿时一窝蜂地斟茶捏背捶腿,生怕他老人家身体有半点不适。
呡了两口清茶润喉,方唐镜接着说道:
“就改为股份制吧,先期募股一百股,每股作价五百两,总计应该得银五万两,其中一万五千两银子作为方家村原始股的份额,其余三万五千两作为采购船只和购粮进货的本钱。至于二期三期的扩股,要先看看经营状况才好规划。”
嘶,众乡绅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有点黑!
倒不是心痛五万两银子,三十多乡绅,怎么的也能凑够这笔钱,关键是值不值。
若是大家入了股,方家村相当于直接就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除去借贷买船的五千两,纯赚一万两。
这方大师爷做生意的手腕果然是与传言中的一样,大手笔。
乡绅们也顾不得矜持,有人当场就取出了算盘,噼噼啪啪地运指如飞。
不过这笔帐认真一算,还真是不亏。
三万五千两银子全都是落到了实处,折成了粮船和成本,还是实打实的底子。
而且五万两的投入,只要运行得当,最保守估计,只要货物对口,跑上六趟就能赚回成本,若是算上实物成本,实际上只要赚回那一万五就算回本,跑两趟就够了。
更何况,如此一笔长远的大生意,出让费一万两也不算什么。
众乡绅们聚在一起,越算越是心花怒放,简直就是停不下来。
片刻间已算到了三年后的利润去了,更有人算起了方唐镜所说的那什么二期三期的远景。
所有人眼里都仿佛有一座白花花的银山在不远处招手。
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方唐镜竟是真的让出了核心利益给大伙共享。
不能再算了,终于,牛员外最先反应过来。
前景太好,万一方唐镜反悔了临时加价怎么办?不能再算了啊!
众乡绅大汗淋漓,如同洗了一个热水澡一般,兴奋啊,多少年了,除了洞房花烛夜那会,好象多少年了都没出过这么多汗了吧?
老族长和村民们的反应就比众乡绅慢了一大拍。
并不是他们的反射弦太长,而是文化底子比之众乡绅差了许多。
算了半天之后终于有少数人算明白过来,于是欢呼声先是稀稀拉拉,然后就越来越激烈,最后轰然雷动了。
老族长眼眶又潮湿了,自己今天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也太不经事了,这以后还怎么领着大伙大兴方家,不行了,我得坚强,幸福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让眼泪飞一会先。
所有人看方唐镜的眼神就象是在看神仙,会点石成金术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