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镜只觉得裤头凉飕飕的。
他忽然发觉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小姑娘不但傲娇,臭屁,还腹黑!手黑!
她这话可能只是玩笑,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
但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不敢赌,万一她说到做到呢!
方唐镜还注意到,这小姑娘口里说出太监这个词,就象是在说一只蚂蚁,完全没有当人看的意思。
这就相当令方唐镜心中悚然了。
在大明,太监乃是天子家奴,除了皇宫,能用太监的就只有皇族和皇亲国戚,公卿勋贵家偶然也会有由宫里赏赐的太监使唤。
反过来,天子家奴也特指太监,所以大明的士人阶层,哪怕是最没节操的官员,也会不像后世的满清一样自称“奴才”的。
士人和文官集团对于太监阶层乃是十分蔑视的,心情好的时候便是开口“阉奴”,闭口“阉人”,心情不好便是“阉贼”,“阉狗”,完全没有对特定的残疾人贡献出半分爱心的打算。
这其实也怪不得士人,纵观整个大明朝,许多掌权的太监大多是“身残志坚”之辈,不弄点大事出来都不好意思混太监界。
而且太监又掌管着批红的司礼监,所以整个大明朝,除了“三宝太监郑和”之外,余者也都多多少少做了不少大事的!
不过这些大事,好的没什么人记得,坏的倒是坏得惊天动地,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比如说距离此时年代并不远的王振这厮,不就害得英宗皇帝他老人家作了鞑子的俘虏?
还有后来的刘瑾、魏忠贤,更是将天下祸害得不要不要的。
历代掌管东厂的太监也肯定是人憎狗厌,人人痛恨不已的。
这些历史的,现实的殷鉴在前,你让这些士人文官们如何能对这些阉人有好脸色?
但这小姑娘说到太监,完全就当是一个阿猫阿狗一般的代名词,没有士人那种纯粹的憎恶,也没有官员那种带着忌惮畏惧的嫌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这太不正常了。
方唐镜最善于见微知著,立即就联想到门口守护着的官军,还有这位小姑娘,他们的口音明显带着京城腔。
京城与松江府,相隔数千里,口音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北京的口音更接近于后世的普通话,江南一带,方言极重,就算是说官话也带着很重的本地方言味。
之前之所以忽略了这一点,主要是习惯了上一世几乎人人都用普通话交流,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方唐镜瞬间就判断出,这些人来自京城。
来自京城,不把太监放在眼里的,不是文官体系,非是勋贵子弟,也非是钦差,行事还敢如此张扬,从逻辑来分析,就只能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这个贯穿了整个明朝的恐怖组织,名声之响亮,即便在后世,也是无人不知。
但方唐镜略一分析,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些人绝对不是锦衣卫!
道理很简单,江泉是设有锦衣卫百户所的,锦衣卫穿着缇骑制服,以表明自己天子亲军的身份,有着见官高一级的资本。
所以锦衣卫行事,可能会因为任务的需要穿着各种服饰,但守门这等常事,是不会穿着官军常服的,没的掉了自己身份。
如果不是锦衣卫,那么另一个恐怖组织东厂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东厂的活动范围以京师为主,主要针对的也是京官,很少有把手伸到地方的。
而且东厂不同锦衣卫,为了能把情报迅速的送往宫内,其骨干人员以太监为主,也就不会不喜欢自己。
排除了锦衣卫,东厂,这些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西厂!
历史上,西厂成立于成化十三年,也就是去年,人员多从军官世家和锦衣卫中挑选人员组成,方一出世,风头就盖过了锦衣卫和东厂两大老牌恐怖组织。
如果说锦衣卫玩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那么西厂就是刀口舔蜜,大风险大回报的那种。
西厂成立不到一年,就做下了惊天大案,将三朝元老商辂为首的内阁连同数十朝廷大员全都挑落马下,堪称云卷席荡,气吞如虎!
之后,也就是成化十四年,西厂气焰越发嚣张,开始染指地方和边镇,据史料记载,“上自王府,下至边镇,大江南北,到处都有西厂的侦缉校尉,‘民间斗鸡詈狗琐事,辄置重法,人情大扰,直每出,随从甚众,公卿皆避道,兵部尚书项忠不避,迫辱之,权焰出东厂上……’”
西厂厂督汪直其人面如女相,长相美艳,虽是太监,却总把自己当男儿看,一直热心边事,喜欢建功立业。
这样一个人,有一批军官和缇骑手下,不把太监放在眼里实在再正常不过。
最重要的是,史料里有记载,成化十四年的这场波及数省的大地震爆发之后,成化皇帝惶恐,加之朝野借天变(地震)之灾上书弹劾厂卫之声甚重,曾派汪直秘密视察各地灾情。
这场地震始于陕西,西安,凤阳,凤翔同日地震。接着便是二次地震,以咸宁,泾阳为震中,余震于十日之后波及到九江,松江府。
那么这西厂的人沿着地震受灾的地方探查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西厂的人。
西厂的人当然是不介意把一个没有功名的草芥般的平民变成太监的!
想到了这里,方唐镜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看向小姑娘的眼神都变了!
面前这位笑颜如花的“美人”,姑且这样称呼吧,到底是太监呢还是姑娘?
两位看上去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如果是太监,是不是太辣眼睛了?
从声音上分辩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有看喉结了。
太监有没有喉结?
一般来说,男子第二性征开始发育,就开始长喉结。
所以十三四岁之后才净身入宫的,因为喉结已经长成,所以雄性激素分泌虽然极少,喉结还是有的。
但若是自小净身入宫的,是没有喉结的。
方唐镜十分失礼的盯着这位的喉咙部位看了好一会,失望地发现,没有喉结。
“登徒子,你看哪里呢,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小姑娘娇嗔!
方唐镜都不知道跟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该怎么说话了。
若是把流芒千古的木兰词送给一个死太监,我去,这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而且自己的政治生命,文学生命都要瞬间毁于一旦,这是无论如何做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