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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

刘邦情急之下的话,被来人们给打断了。

原来,是收到消息的卢绾、夏侯婴、周勃等人,在第一时间匆匆赶了过来。

刚巧他们就撞上了方才那一幕。

卢绾听见刘邦气急乱说话,赶忙出声制止,这才没让刘邦把后面半句给吐出来。

虽然还并不知道他是想要说甚么,但肯定不是好话。

现场本就这么焦灼了,要是刘邦再口不择言,怕是结局难料。

被卢绾这么一打断,刘邦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方才是差点祸从口出了,遂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对于卢绾的举动,也自然是多了几分感激。

只是这感激能维系多久,是否会跟先前对刘盈的感动那般,迅速烟消云散?

那就尤未可知了。

但至少眼目前,这份感激是存在的。

刘老太公眉头一挑,冷笑道:“汉王?呵呵,好一个汉王!小老儿我却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身份是汉王了!”

说罢,他将木杖猛地掷向一旁,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衫和发冠。

“来来来,小老儿给汉王行礼磕头了!”

老子给儿子磕头?

这还得了?

有悖人伦了啊!

秦末还是一个讲究礼法纲常的时代。

在场所有人都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吓出个好歹来!

还好卢绾、夏侯婴、周勃等人极有眼力架,赶忙上前一把搀住了刘老太公。

几人好言相劝,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把刘老太公给劝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一见刘老太公坐下了,几人默契协作,捶背的捶背,捶腿的捶腿,顺气的顺气。

大伙儿各司其职献着殷勤。

刘老太公的怒气,肉眼可见地消了下去。

极有眼力架的刘邦,再上前跪在刘老太公的身前。

“爹,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您教导得是,孩儿铭记在心。只是一样,还望爹爱惜身体啊。”

看着刘老太公气得煞白的脸,刘邦满心羞愧,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

但刘邦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或许不知道,把屎把尿抚养大的父亲,还能不知道?

所以,刘老太公并没有因此,就给刘邦甚么好脸色看。

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亦是如此。

刘邦面儿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陪着笑继续说道:“爹爹,是孩儿不对,让您受委屈了。”

话风一转,他继续说道。

“这些下人们没见识,让爹爹吃了委屈,孩儿这就把他们全都押下去,当场杖毙,给爹爹您出气!”

负责守卫、巡逻的这些下人们,闻言顿时都傻了眼。

他们虽则知道自己肯定要受罚,却没曾想到会被罚得这般严重。

顿时,一个个都哭天抢地磕着头,呜咽高呼:“汉王饶命,小人知错了!”

“老子气的人是你!臭小子你作甚拿这些下人们开刀?”

刘老太公站起身来,没好气道。

“他们一个个的,对你忠心耿耿,难不成效忠于你也是错了,你就要打死他们?”

“这……”

刘邦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散了,全都散了罢!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刘老太公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方才心头的怒气,全都撒在了刘邦身上。

刘老太公又不昏聩,认得分明,知道该找谁的麻烦。

“爹爹!你当真要饶了他们么?”

刘邦有些急了,赶忙道。

“可是他们对您大不敬,还想朝您动手的!”

刘老太公翻眼皮看了刘邦一眼,语气渐冷:“他们对我动手,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们?你荥阳城的王法,就是这样的?况且,不是还没动手么?”

“这……”

刘邦再度语塞。

倒是这群先前还对刘老太公吆五喝六的下人们,听见刘老太公竟然在为他们分辨,不由心生感动。

尤其,联想到自己狐假虎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恶语相加,甚至心存歹念,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当然了,其中感情最为浓烈的,当属对于刘老太公的感激涕零。

自古,不杀之恩乃大恩,等同再造。

刘老太公如此高义,在下人们的心中,形象顿时巍峨若神明一般。

对此,他倒是没甚放在心上。

又说了几句,让刘邦遣散了这帮下人之后,原本熙熙攘攘的前院,变得冷清下来。

而卢绾、夏侯婴、周勃等人,也知趣地退到了一边,远远站在屋檐下候着。

这距离上,是听不太见刘邦父子对话的。

“刘季。”

刘老太公的语调,变得缓和了下来。

“孩儿在。”

“我这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本本分分了大半辈子,没偷没抢,坦坦荡荡做人。”

刘老太公语调平缓,慢慢说道。

“虽然是不懂得甚么大道理,但我也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

“吕雉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更是你起于青萍之末的发妻。”

“当初,她被你娶进门的时候,可没嫌弃过你出身贫寒,跟她门不当户不对。”

这番话太扎实了,直接说在了刘邦的心坎儿上。

“吕雉性格虽然要强,但她孝顺、温婉,持家有道,是个当主母的好胚子。”

“而且,人家也够争气,给你生了个聪慧懂事的大胖小子,给咱们刘家传了宗、接了代,延续了香火。”

“这些年,虽然她没说,但你的所做多为,着实对不起吕雉、刘盈他们娘俩。”

刘老太公看着刘邦,眼中那抹情愫晦涩难辨,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不满。

“爹……”

刘邦艰难开口,语气哽咽。

“我知道我对不住他们……但我更对不起您啊!”

“自打中阳里被项羽夺了,爹爹您肯定没少受委屈。”

闻言,刘老太公却是洒然一笑,摇了摇头:“我老头子有甚么受委屈的?”

“跟项羽抢夺天下的是你,又不是我,他作甚要给我委屈?”

“最是不济,项羽可没驱使下人,拿水火棍来杖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最是诛心。

刘邦闻言,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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