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
刘邦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强颜欢笑问道:“项羽虽强,但也并非不能敌……嗯,萧何,你为何顾虑项羽?”
“韩信连下两城,正是人疲马倦的时候。料想那项羽,必然会按捺不住,要主动出兵!”
听到萧何的这番话,方才还在调笑的诸位大臣,顿时收敛了笑容。
他们一脸严肃看着萧何,心中不由忐忑了起来。
“萧何,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我有韩信在侧,他项羽哪儿能有那么大的胆量?”
刘邦越说越是自信,笑道。
“倘若他当真来犯的话,岂不是正好给韩信送战功么?”
萧何摇了摇头,并不理会刘邦的故意调笑。
“大王,赵王歇和陈余可呈钳形攻势,互为攻守,对韩信形成包夹。”
听到这儿,但凡是对目前形势有所了解的大臣,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们心中清楚,萧何的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
实际上,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发生的!
倘若一旦如此,那么韩信本部就将会陷入胶着之中,根本没有余力进行驰援。
倘若这时候,项羽当真亲率本部进攻。
除开荥阳城内所有的守军之外,根本就没有办法寻求有效驰援!
顿时,众人觉得酒卮中的美酒也变得苦涩起来。
此时最是紧张、惶恐的,不是旁人,便是端坐王座之上的刘邦。
他早已被项羽杀破了胆,一听项羽极有可能派兵来攻,顿时六神无主。
若非诸位大臣在,他甚至都想要立即回汉王府,准备收拾金银细软,带上妻妾子嗣,赶紧跑路!
“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位,可有万全的对敌之策?”
众人哑然。
尽管此时诸位已经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但一时之间,仓促之下,也难有万全之策。
顿时,宴会现场陷入了一团僵局……
……
与此同时。
项羽密信亦伴随着飞鸽传书,先后抵达了赵王歇和陈余的手中。
这两人在收到飞鸽传书后,不敢怠慢,当即便按照范增的计策,进行了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赵王歇与陈余两人早是隔岸观火了许久,没亲自下场厮杀,甚为遗憾。
尤其是赵王歇,每天都命令将最新的舆情图画出来,挂在营帐里,一边脑中假象着将韩信换做是自己,一边排兵布阵。
无法亲自骑马上阵,这种事情,无论是对赵王歇或是陈余而言,都是一桩遗憾之事。
此二人平素里,便也只能以烈酒浇灌心中块垒。
最后拔剑挥舞,吟诵诗词,以彰显志气。
可长此以往却也不是办法。
是以,倘若项羽的飞鸽传信若是再晚上几日,赵王歇和陈余二人,就该是要自行上书请战了。
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武将,他们却按捺许久没动刀兵,早已是憋着一股蛮狠劲儿,快憋坏了!
是以,当项羽的命令传达过来后,那自然是闻战则喜、喜不自胜!
二人具是一面仰天大笑着,高呼“时不我待,敢不效死?”,一边派遣出自己最精锐部队。
这厢,相国夏说第一时间启动!
由他自代(今蔚县)领精兵强将,一路南下坚守太原,必教韩信军队没办法采取机动,驰援荥阳城。
而另一边,点齐人马,带足辎重的大军,也随即开拔,一路疾行北上邬县(今介休)进行布防。
其目的,便是彻底扼死韩信掉头北上的必经之地!
如此种种,算得是为韩信埋伏下了天罗地网。
但凡他率部经过,即便再如何无心恋战,都将会被动卷入到无休无止的战争泥淖之中。
一旦陷入进去,那什么时候能够出来,可就不单单是他韩信说得算了的。
伴随着所有人的发动,一张巨大的磨盘缓缓展开,开始慢慢运作起来。
而这张磨盘,所要磨碎的,便是所有胆敢靠近的军马战员!
……
另一方面。
对这桩事情毫无察觉的荥阳城,仍然沉浸在岁月静好之中。
百姓们继续过着安宁的日子,早出晚归。
唯有一些对军事走向极为敏感的富商,在暗中收集着各种物资,又将家中的金银细软全都收拾打包,随时预备着逃难。
而刘邦呢,这个老混混在草草结束了宴席之后,便不住地长叹短吁起来。
就……该怎么形容呢。
此时的刘邦,看着挺不自在的。
毕竟心里憋着事儿,让他多少感觉有些惶恐难安。
无论萧何,还是张良,两人对于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都没有给出一个万全的计策。
而这,正是刘邦心中惴惴不安的由来。
在他看来,战争的阴霾,此时已经洒向了偌大荥阳城里。
虽然尚未见得有刀兵起,但此间的风声鹤唳,却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了。
“这可该是如何是好啊……唉!谁人能教我,不至如此啊!”
好巧不巧,这一幕便被刘盈所亲眼目睹了。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刘盈迈步走进了大殿之中。
他先是恭敬地向父王行了礼,在得到回应后,这才起身。
好奇看着刘邦,问道:“父王,可是有心事?”
“心事么?那自然是有的。不过,盈儿你突然问为父这个,究竟是为何啊?”
刘邦抬起头,略感诧异,便出口询问了一句。
“儿臣偶见父王一个人在唉声叹气,想来必然是有未尽之事。儿臣虽然年幼,但也有奉献之心,所以儿臣想为父王分忧解难。”
刘盈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一席话,说得刘邦心里暖烘烘的。
他看着年幼的刘盈,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观其年龄,虽然尚幼,但无论如何,能够有为君父分担忧愁这样一番想法,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再反观刘如意,尚在襁褓之中,本就属于咿呀学语的稚童,当然无法指望他能分忧了。
那……再说庶长子刘肥。
嗯,姑且还是算了吧。
刘肥这家伙,至今为止,究竟是否他刘邦的亲生骨肉,都尚未能彻底查明。
那他又如何能为自己分忧呢?
何况,这么多年素未谋面,不来分家产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思来想去,还当真就只有刘盈,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他不由心中暗道:自己当初竟然想着要撤了刘盈,改立刘如意为储……可当真是遭猪油蒙了心啊。
一想到这里,不由便对刘盈多了几分愧疚之感来。
当然,刘邦这老混混的愧疚,可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强悍、突出了。
根本就不知道哪一天,他又会突然发作,对刘如意甚至刘肥心生愧疚,从而想要补偿。
老混蛋平素的话,尤其是承诺,掐头去尾,顶天也就标点符号可信。
至于旁的,当是耳边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