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爷,赶紧把这件事继续闹大吧,直接闹到了官家面前,不管你们谁输谁赢,本官都可以坐收渔利。”
赵普暗暗得意的时候,满脸怒容的赵德昭也在心中奸笑,暗道:“二叔,赶紧带着我去见父皇吧,到了他的面前,我保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很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赵德昭和赵普的意料,众目睽睽之下,赵光义竟然这么开口说道:“胡闹!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闹到你父皇面前,象什么话?你以为你父皇是个平头百姓,有的是空闲时间?”
没有想到赵光义会给出这么一个答复,赵德昭当然是大感措手不及,然而赵德昭却不肯死心,又指着王智发怒气冲冲的说道:“二叔,那小侄这个亲随怎么办?你的人污蔑说他盗卖皇宫贡品,既然他敢盗卖皇宫贡品,小侄自然难辞其咎!纵容下人触犯国法,这样的风言风语,小侄可承受不起!”
“胡说八道!你叔叔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
赵光义的回应再一次让赵德昭意外,当着无数吃瓜群众的面,赵光义的话简直就是掷地有声,振振有辞的说道:“你是什么人,叔父我还不知道吗?你向来清廉正直,不贪钱财,如何可能纵容你的亲随盗卖皇宫贡品?”
言罢,赵光义还又转向了旁边的陈从信,黑着脸大声呵斥道:“陈从信,你这个开封府的知客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如此糊涂,怀疑本王的侄子家人盗卖皇宫贡品?本王明白告诉你,说本王的侄子如果做出了什么对不起皇兄和朝廷的事,本王第一个不相信!”
顿了一顿后,赵光义又怒容满面的呵斥道:“尤其是今天这件事,如果德昭的家人真的盗卖了什么皇宫贡品,本王情愿与德昭贤侄同罪!”
做为赵光义目前最得力的心腹干将,陈从信自然也无比机灵,即便不明白赵光义的此举用意,却还是赶紧向赵德昭行礼请罪道:“大王恕罪,这件事都是卑职一时糊涂,误会你的尊仆,请大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陈从信还向赵德昭连连作揖,结果赵德昭也毫无办法,只能是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赵光义则又开口说道:“贤侄,这样吧,你先带你的随从去找郎中治一治伤,叔父这就亲自彻查此案,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没料到赵光义能够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赵德昭自然也不好继续发难,只能是和赵光义客套了一句,然后就带着在扭打拖拽中受了轻伤的王智发离去,赵光义则十分礼貌的与赵普也寒暄了一通,然后才吩咐道:“都散了吧,把涉案的人带回开封府,本王要亲自审问。”
就这样,在赵光义的主动退让下,一场即将被闹大的风波暂时得以停歇,不过很自然的,在回到了开封府后,陈从信马上就向赵光义问道:“王爷,你今天怎么这样低声下气?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因为我看不出这件事的背后是否另有内情,也猜不出这件事是不是那个小混帐的圈套。”赵光义答道。
“圈套?”陈从信愕然,忙又问道:“王爷,你怀疑这是大王布置的陷阱?”
赵光义点了点头,语气冰冷的说道:“此前因为小看了这个混帐东西,本王已经吃了好几次大亏,这一次的事情既复杂又古怪,本王当然得慎之又慎,不然的话,搞不好就又要被这个小混蛋给坑了。”
“可如果那个叫王智发的宦官,真的勾结宫里的内侍盗卖贡品怎么办?”陈从信不死心的问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了?”
“那里错过了?”赵光义冷笑着反问道:“已经拿到了证据,如果那个叫做王智发的小太监真的盗卖了贡品,我们只要顺藤摸瓜的彻查下去,照样可以把他和那个小混帐绳之以法,大不了就是本王再一次当众请罪,承认自己错看了那个小混帐而已。”
陈从信恍然大悟,忙恭维道:“王爷高明,退一步海阔天空,先置身事外,然后再隔岸观火,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立足于不败之地了。”
“但本王还是丢了不少颜面。”赵光义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又吩咐道:“赶紧把事情彻查清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武德司那帮探子不可能不向皇兄禀报,不出意外的话,皇兄很快就要宣我进宫询问情况了。”
被赵光义料中,一个多时辰后,皇宫里果然传来了旨意,要他立即进宫去拜见赵匡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赵光义也不惊讶,立即动身前往皇宫,结果还是在进了皇宫之后,到得了崇政殿门前时,赵光义才发现不肖侄子赵德昭已经先到了一步,不过并没有被宣进殿去与赵匡胤见面,而是被安排在了殿外等候。
赵匡胤目前明显还是更加重视自己的亲弟弟,所以赵光义虽然是晚到,却马上得到了赵匡胤的召见旨意,结果兄弟二人见面之后,赵匡胤直接了当就问道:“今天的事,究竟什么情况?”
“禀皇兄,事情是这样,开封府的差役前几天探得消息,说是有宫里的宦官把海外进贡的白糖盗卖到了民间,臣弟对于此事颇为重视,就专门交代了手下,让他们盯紧此事,尽快查明真相……。”
把事情的经过对赵匡胤简略说明后,赵光义还又呈上了一些被王智发卖到何记南货店的白糖,结果赵匡胤只是揪起了一小撮细看,马上就疑惑说道:“这不是海外来的贡品啊?这么好的白糖,连朕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被人盗卖出宫?”
“皇兄恕罪,臣弟也不明白原因。”赵光义苦笑回答,还难得坦诚的说道:“不过正是因为这些白糖品质太好,所以在见到这些白糖后,臣弟就马上相信这是宫里的贡品了。”
“看来这个问题只能是让德昭来回答了。”赵匡胤看出了关键,吩咐道:“宣德昭进殿来吧。”
太监总管王继恩答应,这才亲自出去传召赵德昭进殿,期间赵光义自然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暗道:“来吧,小混蛋,本王倒要看一看,今天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早就已经到了殿外等候,赵德昭自然很快就来到了赵匡胤兄弟面前行礼,赵匡胤也不急着发作,只是指了指面前的白糖,问道:“这些白糖,那里来的?”
“回禀父皇,是儿臣自己熬制的。”
赵德昭的坦率回答让赵匡胤兄弟一楞,然后赵匡胤又惊讶问道:“你会熬白糖?熬出来的白糖,还比海外进贡的白糖更好?”
“回禀父皇,事情是这样。”赵德昭胸有成竹的回答道:“大概是两三年前,儿臣在开封城中游玩,在一个书滩上,儿臣无意中看到了大唐时期的一本旧书残卷,上面记载了一种熬制白糖的方法,还是大唐名臣王玄策从天竺带回来的熬糖技法,也把这种技法记到了心里。”
顿了一顿后,赵德昭又表情诚恳的说道:“在此之前,儿臣只是对这种技法将信将疑,并没有试过用这种办法熬糖,但是前些天父皇突然赐给了儿臣一些吴越国来的本土白糖,因为看到那些吴越白糖的品质远远不及海外白糖,儿臣就突然回忆起了之前看过的那本前唐旧书残本,然后出于一些原因,儿臣便尝试着用那本书上的技法熬糖,结果就熬出了这种连海外白糖都难以企及的白糖。”
“还有此事?”赵匡胤将信将疑。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倘若父皇还是不信,儿臣斗胆恳请父皇驾临儿臣的住所,亲手熬糖给父皇看。”
赵德昭回答得一点都不含糊,结果见儿子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赵匡胤也只好选择暂时相信,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将此事禀报给朕?又为什么要安排你家里的宦官出面,谎称说这些白糖是海外贡品,偷偷卖到民间?”
“回禀父皇,因为儿臣想要牟取暴利!赚到大钱!”
赵德昭回答得更加理直气壮,滔滔不绝的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在前朝古书上看到的那种熬糖技法其实非常简单,简单到了普通人都能一看就会的地步,所以儿臣如果大张旗鼓的公开此事,那么要不了几天,市面上就会出现无数这样的白糖,把价格拉到最低。”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为了让这种白糖能够卖出高价,赚到暴利,儿臣就故作神秘,让家里的宦官打着盗卖贡品的旗号,把这些白糖悄悄的以高价卖到民间,结果也正如儿臣所料,有了皇宫贡品的虎皮做大旗,再加上这种白糖的品质前所未见,儿臣每卖一斤白糖,都能够轻松得到两倍以上的利润!”
还是当赵德昭说到这里时,一直都在极力忍耐的赵匡胤才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亏你还有脸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身为皇子,高价卖糖与民争利就算了,还谎称贡品招摇撞骗,败坏皇室名誉,成何体统?”
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兄长发飙,恨不肖侄子恨得蛋疼的赵光义不仅没有心中窃喜,还下意识的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暗道:“兄长,用不着生气,你的这个缺德儿子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和赵光义预料的一样,面对着便宜老爸的怒火,赵德昭不仅没有半点的惊慌恐惧,相反还神情镇定的反问道:“父皇,儿臣斗胆反问一句,不知父皇可曾记得?儿臣曾经对你说过,当初在州桥之上看到契丹胡商横行不法,对他们恨之入骨,可是又拿他们毫无办法。”
“契丹胡商横行不法,与这事有什么关系?!”赵匡胤依然还是怒火难消。
让赵光义彻底无语的时刻终于到来,当着他的面,赵德昭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帐本,还有几张盖着印章的朝廷公文,毕恭毕敬的双手呈到赵匡胤面前,赵匡胤接过了只是看得几眼,马上就脸色大变,脱口说道:“你把卖糖赚到的钱,全都匿名捐给了封桩库?!”
听到这话,赵光义只能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因为赵光义很清楚什么是封桩库——赵匡胤亲自设立,专门用来积攒征辽军费的皇家内库!缺德侄子把卖糖赚到的钱捐给了封桩库,赵匡胤会有什么反应,赵光义当然是用左脚的大拇指思考都能够知道。
这时,赵德昭也点了点头,语气诚恳的说道:“儿臣想为父皇征讨契丹和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朝廷大计,尽一点绵薄之力,所以才故意装神弄鬼,让自己熬制的白糖能够卖出更高价格,也让自己能够给封桩库多捐一些军费。”
温和慈祥的表情瞬间出现在了赵匡胤脸上,赵光义则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破口大骂,疯狂咆哮道:“本王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了?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缺德得冒烟的亲侄子?想方设法在皇父面前和本王争宠不算,还搂草打兔子,顺带着给本王挖了一个大坑!”
终于明白了缺德侄子的奸计目的,赵光义的身上还又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啊!如果不是本王谨慎,及时退让,那本王今天肯定又得被这个小畜生给坑惨了!这个小混帐肚子里面的坏水,怎么比本王还多还坏啊?”
与此同时,赵匡胤当然也换了一个温柔的口气,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朕?”
“回禀父皇,儿臣想给你一个惊喜。”赵德昭恭敬回答道:“儿臣原本是想先为封桩库赚到万两白银,然后再向父皇禀报此事,在不过儿臣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被迫暴露了。”
赵匡胤闭上眼睛盘算了片刻,然后睁开眼睛说道:“回去准备一下,把你的熬糖技法移交给内诸司,从现在开始,这种白糖由内廷专卖,所得利润全部移交给封桩库,以便将来用于征辽战事。”
赵德昭大方答应,赵匡胤则用指头敲着龙椅扶手盘算道:“这次你有大功,朕该如何赏你呢?封你一个……。”
“不会吧?”
即便城府再深,在这一刻,赵光义仍然还是忍不住脸色一变,生怕缺德侄子比自己更先获得爵位。不过对赵光义来说还好,赵德昭马上就接过话头说道:“父皇,儿臣不求封赏,只请父皇答应儿臣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赵匡胤好奇问道。
“借给儿臣二十万贯钱!”赵德昭终于图穷匕见,说道:“儿臣不才,想要开设一个钱庄,尝试着替朝廷发行一种纸币,方便民间的商贸流通,还有赚取一些利润,帮助父皇减轻一些钱粮负担。”
“钱庄?纸币?什么意思?”
钱庄这个词要到明朝才出现,纸币也得到了几十年后才在四川成都首创,赵匡胤自然是对这两个新名词充满了好奇,赵德昭则是早有准备,立即向赵匡胤介绍起了钱庄和纸币的具体作用,还有它们的利国利民之处,以及如何从中获得利润等等等等。
同为理财高手,听着缺德侄子的介绍,赵光义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其中蕴藏的巨大好处,然而越是如此,赵光义就越是寒心,暗道:“这小混蛋实在是太奸诈太歹毒了,抛砖引玉哄得皇兄开心,让皇兄借钱给他用钱赚钱,实际掌握大笔钱财,应该才是这一次他的真正目的,拍皇兄马屁和给我下套,都只是他的顺手之举,一箭三雕,阴险到他这个地步的人,就是本王也闻所未闻啊!”
赵光义终于明白了缺德侄子的真正用意也毫无办法,仔细倾听了赵德昭对建立钱庄和发行纸币的介绍后,已经见识了儿子赚钱能力的赵匡胤也没犹豫太久,当场就拍板说道:“行,朕借你二十万贯把这个钱庄搞起来!不过朕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能亏本,第二就是转到利润三七开,朕要拿七成!”
“父皇放心。”赵德昭突然想起了某位老板,干脆满脸坦诚的说道:“等儿臣把这个钱庄搞好搞大了,赚到大钱了,只要父皇一声令下,儿臣马上就把这个钱庄无偿献给朝廷!”
大言不惭的说完,赵德昭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首先得封我为太子,等我将来登基继位之后,再把这个钱庄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