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位神秘人来到烧春寨子时,白道宁还以为自己迟到十八年的穿越者外挂终于到账了。
四天之后的现在,白道宁想找块豆腐砸死当时快乐的自己。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寨中的兄弟们立刻纷纷喊起“小白哥”“小白哥来了”,挤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来,让白道宁看清闹剧中心:
一个青年男人扯着少女的衣袍,明显喝了不少酒,嘴里还在大喊着“你爸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之类的话,少女领口都被撕开,露出半截粉颈。
这位青年就是烧春寨子此行要护送的大陶皇朝“太子爷”白有德,而那位女子,白道宁都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太子爷非要带上路的“李贵妃”了。
白道宁叹口气,连忙凑过去拉太子爷:“少爷,我们还在半路上,别闹大了引来土匪……”
“叫我太子爷!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我就是太子了吗?”太子爷放下李氏,甩开白道宁的手,“你们不也是土匪吗?怎么还怕别的土匪?”
白道宁小心翼翼地赔笑:“是,太子爷,太子爷别气。我们烧春寨子也只是在明月府有点排场,在省里、全国,实在是不入流的,不敢招惹那些大盗。太子爷赏脸找了我们保镖,就委屈一下,安静几天,等进了京,到了天子脚下,太子爷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太子爷皱眉,又去抓瘫在地上的李贵妃:“我要我的女人,怎么算是闹事?”
李氏哭叫着躲,紧紧捂着领口:“你说了,成亲之前不碰我的……”
白道宁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但是他半夜三更被从床上喊起来居然只是为了解决这种破事,一个男的喝高了非要一个女的,女的不愿意,还在这里拉拉扯扯,闹得所有人都出来围观。
他越想越窝火,按着李贵妃的肩膀把她推开:“太子爷,大晚上的,别为这种小事生气……”
太子爷狠狠打掉白道宁的手,打得他有点痛,心中更不耐烦了。
“别碰我女人!”太子爷还在那喊,“这女人大半夜勾引你手下男人!我再不办她,她就要给我戴绿帽子了!”他还具体地指向了人群中的某一人。
被指的那人跟大家一样吃惊:“我只是过来换夜壶的!”
好几个凑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白道宁看了一圈,他们立刻闭嘴垂下了眼。
白道宁揉揉太阳穴,回想了一下,这四天来,这位太子爷提出的无穷多要求、闹出的无穷多动静、得罪的无穷多兄弟,决定说点重话快速解决问题:“太子爷,现在是我们在保护您,为了安全,您现在就回去睡觉吧!”
他点了两个人:“小寒、冬山,你们两个送太子爷回房睡觉!”
两人应了一声,就要过来拉太子爷走。
之前几次这样,太子爷勉强还能拉得动,但是这回他倒是赖在原地不走了:“今天我不管,爷火气上来了,必须要了才能睡。这半路荒郊僻壤的没有别的女人,没法泻火,我必须要她!”
他顿了顿,得意洋洋地说:“你们帮我架着她,我办完事就回去一个人安安静静睡觉。”
白道宁说:“你们以后的事我管不着,在我的地盘上,女人不愿意就不行。”他挥手示意两个正在迟疑的手下架住太子爷,“送太子爷回房!”
太子爷明显焦躁了起来,挣扎着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贱民!居然敢忤逆高贵的太子!你们也不过就是一群土匪……你!白道宁!区区狗贼!别以为跟我一个姓就了不起了!你就是个没娘的野种……”
白道宁挥手示意两人放开太子爷,还没等太子爷重新得意地笑完,就一脚踹到他小腹,他一下子被踹得躺到地上捂着肚子哀嚎。
白道宁踩住他肚子,推开旁边想凑上来的人,从靴筒里抽出四天前签的文契,按在他脸上擦:“我们贱民才敢忤逆高贵的太子,你继续叫,把土匪喊过来,我们一起死,看看是我的狗命贵,还是你的龙命死了可惜。
你不是也在烧春县放了十年的羊吗?是,我是没爹没妈,你不也就是个婊子养的吗?
你妈得跟皇帝睡过觉才有的你,皇帝又不是你妈的亲老公,跟皇帝通奸就不是婊子了?我们都是烧春县出来的,你是今天才不会泻火的吗?你以前火气上来了,是靠羊肠子泻的火吗?”
太子爷倒是乖了,只敢哼唧几声,扯着白道宁的裤腿,完全不敢还手。周围的听众立刻起哄大笑起来,还有人鼓掌吹口哨的。
倒是“太子太傅”苏誉之终于出来说了句话:“道公子,不能这么说,太不敬皇室了……”
白道宁也知道自己骂得太脏了,虽说签的文契里面提前赦免了烧春寨子众人可能造成的大不敬罪过,但是也不能这么狠。
于是放开了太子,看着太子立刻歪歪扭扭地爬起来退后几步,他也装模作样地弯腰行了一礼:“太子爷,我是为了您的安全和规矩考虑,罪过全在小人!”
太子爷看起来酒完全醒了,反而跟喝醉了一样浑身摇摆,使劲摆着手,一句话不说就转身飞快地跑了。
白道宁在兄弟们的欢呼之中从容离去,下楼给同样被惊醒、但是不敢上楼的客栈老板多赏了一块碎银子,不由得承认太子这单虽然事儿多,但是太傅出手真是够阔绰。
正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时,手下的重要谋士元木狭倒是凑过来小声紧张询问:“小白哥,你打了太子爷没事吧?”
“没事。正好让他知道知道规矩,这里不是皇宫,他得听我的话。
”白道宁其实心里也有些打怵,但是在手下面前还要硬挺着面子,“他以前要求别的,非要睡客栈的床、非要吃得有菜有肉的,那些也就算了,我可以忍忍。当着我的面上,还要对女人用强,这还怎么忍?
我们烧春寨子就是为了父老乡亲都能吃上饭、女人不被侮辱才立起忠义旗的,我们不是别的那种烧杀淫掠的土匪,谁都不能在我白道宁的眼前侮辱女人!太子爷也不行!”
元木狭竖起大拇指:“行,小白哥,有种!”
就算不是一般的土匪,但其实烧春寨子还是土匪。由一伙土匪保镖太子进京,这也可能是件稀罕事。要说这单保镖的来历,还得追溯到半个月之前,朝廷里的太傅苏誉之带人下江南,来找皇帝的私生子。
据说,皇帝十八年前南巡时,装成普通人,搞大了一个姑娘的肚子,然后拍拍屁股就跑了,只留下一只玉簪。
十八年后的现在,大陶王朝风雨飘摇,皇帝病重,膝下只有一个据说脑子坏了的两岁儿子,这会儿可算是想起当年那个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孩子了,所以派太傅来江南地带找人,如果是男孩,直接就以皇长子身份封为太子。
——这不是个妥妥的大渣男吗!
当太傅一行人来到明月府后,白道宁很快就在寨子里听说他们找到这个皇子了,这个皇子居然就是明月府下辖烧春县的放羊娃池有德啊!烧春寨子的同乡啊!
这个池有德孝名远播,据说他爹瘫了以后他妈就绝望得上吊自杀了,他从三岁就开始照顾他爹,一直到十六岁那年父亲咽气,据说他在葬礼上哭晕了两次。
结果区区两年之后,他亲爹就变成皇帝了,名字也从池有德变成白有德了。
后来有一天,寨中来了位神秘客人,当时在寨子里管事的正是白道宁,他很快就搞明白了这单大生意:由烧春寨子临时当一下镖局,派人去护送这位新太子爷进京,事成大大的有赏。
这桩生意,再追溯一下,还是明月府尹推荐给太傅的。堂堂地方大员给当朝右三公之一推荐土匪护送太子进京,虽然听起来离谱,但这是乱世,所以也很合理。
白道宁一开始听说这个新太子以前很有孝名,就以为这是个好顾客,谁知道这家伙当了太子以后颐指气使、气派得很,喝醉了酒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女人!
这让白道宁在旅途颠簸之中更加烦躁,只能感叹钱难赚屎难吃,一把人送到站就赶紧跑回老家算了!
结果意外的是,接下来两天,太子爷也反而表现得相当听话,尽管连客栈都没得睡,但连简陋的行军帐都不再抱怨了。
他们一行人中,另外几个人本来就很安静,这样下来白道宁就过得相当安定了,可以放心走偏野小路,感觉生意终于变得好做了起来。
两日无事。
直到第三天,白道宁惯例大清早就喊手下的元木狭来卜一卦。元木狭在上山之前干过七年的道士,也算是算命对口,除了完全不准,做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元木狭一出手就开始皱眉:“这个卦象很凶险啊……今天若非有大吉大喜之事,便必有大凶之事!今天是影响你一生的大契机所在之处!”
白道宁知道元木狭这两年来,没有一次占卜准的,闻言顿时大喜:“好,今天肯定无事发生!”
这令元木狭非常不满,嚷嚷“今天肯定是准的,我感应到了”,但是他不满习惯了,没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