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拜托苏大人安排了。”白道宁说。
苏景焕忙道:“不敢,这是小臣职责所在。”
白道宁继续说:“因为我身份难以自证,所以我恐怕,日后这样的谣言还会越来越多——我想苏大人和萧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在泸建县,稷契府泸建县的时候,当地地主黄拯造反,他也曾造谣说我血脉不正,不过他也毫无理由,只是空口就说。随后黄拯就畏罪自杀。
“黄拯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薛大人也在场听到,另外还有几人也听过,比如海派长老唐永望。”
薛佑歌在旁边听了半天瓜,突然被提及,立刻说:“是的,我当时在场。”
苏景焕说:“薛大人昨日述职时略微提过黄拯谋逆一事,但未提及此谣言。”
萧博厚看起来则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正色道:“太子殿下,这种谣言,想造谣根本没有代价,难以防范。恐怕杀一两名造谣者容易,想断天下造谣者之口却难啊!”
白道宁叹道:“我也知道,天下悠悠之口难堵,我都不知道以后谣言能传成什么样,恐怕朝中所有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都能在谣言里当一次我的便宜爹了,这种荒唐话我略微一想就觉愤怒!但这种事情既已开头,以后就很难断绝。谣言难以禁止,人们传绯闻的冲动只会愈演愈烈。为了制止对我不妙的舆论流行起来,为今之计,恐怕只有用‘压热搜’这一策了。”
所有人都不禁露出迷惑与好奇之色。苏景焕也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苏景焕隐约感到一种“无用的工作量要增加了”的不妙:“恕小臣愚钝,不知太子的意思是?”
白道宁用手撑住桌面,微微俯身,情态诚恳:“所谓‘压热搜’之际,就是用其他绯闻,来压下当前的绯闻。”
他又支起上身,在众人的迷惑之中继续介绍:“如果眼下一切风平浪静,只有一个谣言,那么人们往往都会赶着去关注这个谣言,就算传谣会被缉捕关押、罚款徒刑,也要冒险继续传播这个谣言。但如果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就先使市面上流行一个爆炸性的……我的意思是特别严重的绯闻,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如果这时再出现与我有关的绯闻,朝廷对宣传者一律施以罚铜或者其他肉刑,或者直接将传播者关起来,这时另一个绯闻就能够起到转移注意力的作用,他们就会自觉去搞别的八卦,而不会来管我了。”
苏景焕的表情中透露出了一点无奈:“这个‘压’字,微臣明白了。但这个‘热搜’,又作何解呢?”
白道宁说:“就是绯闻的意思。”
苏景焕看起来完全没有理解,但他仍然诚恳地点了点头。
薛佑歌则灵机一动:“我昨日听说京中最近出了个大绯闻,说是从前五皇子守寡的王妃和旬密王的老世子偷情,我认为可以用这个来吸引民众。”
薛佑歌心想,他本来还惦记着要想办法把这个八卦给传播回老家的……既然现在值此良机,那他就不需要手动转播了呀!等他到时候直接让手下照着什么说书人讲的故事抄一遍就完了,那引人入胜的水平不比他自己复述要强得多。
白道宁一下子没听懂这都谁和谁。而苏景焕看起来有点心态崩溃,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但是眼神已经坍塌了。旁边的萧博厚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兴味盎然地看向苏景焕。
在沉默了数秒之后,苏景焕用一种隐约透露着绝望的语气说:“太子这种做法,似乎也能一试。但是具体要如何执行,这仍然是个麻烦事儿……譬如说具体要传什么八卦,又如何去传,太子是否有想好?譬如说薛大人方才所说的这件绯闻……这件案子倒是确实在办,现在阚王妃和……景鸾公都被禁足,这确实是一件大丑闻……”
在他说到“景鸾公”一词的时候,萧博厚和薛佑歌都露出了陌生的诧异之色,稍后又恢复正常,显然这位“旬密王的老世子”的称呼才比较常用,“景鸾公”这种说法令二人都感到陌生。
白道宁倒是知道旬密王死后,其原本的嫡长子、也就是世子白景渊一开始继承了王爵,随后很快就上交了王爵,自称能力不足,不能独自开府,所以被转而封为鸾公。
至于“景”这个前缀,则大概因为他姓白,大陶连皇上都姓白,姓白的人实在太多,又要避讳,所以姓白的人一般很少直接以“白某某”这种叫法来称呼,往往习惯用地名或者人名中的一到二字来指代,比如白景渊显然就用了“景”,而白道宁一般会被用“道”,白道宁之前被苏誉之选中过的倒霉太子白有德则会被用“德”——这大概是因为用“有”字比较不顺口的缘故。
至于薛佑歌将这位白景渊称为“旬密王的老世子”,这个称呼倒是挺直白的,能够理解这指的就是这个人。
苏景焕又停顿稍许,立刻对薛佑歌发问:“这件案子上个月才办,一直压着案稿不敢往外发,薛大人新进京城,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薛佑歌心想,这个苏家的好冢孙搁这儿装啥呢,他昨天去找刘荣轩和蓟安然吃饭的事情又没有瞒着人,他还跟别的好多人都聊过了天,想问到一个劲爆的八卦,还不容易?一件事既然已经上了大理寺的卷册,那至少已经让三十个人看过了。三人就能成虎了,三十个人还不够一个八卦传遍整座京城吗?
但薛佑歌不能把这种话说出来,他只能说:“我听别人说的,也许是有什么经办过卷册的小吏一时不慎,所以往外说了出去。”
苏景焕问:“薛大人具体是听哪一个人转述的?”
薛佑歌的语气里充满了理直气壮:“这个具体情况,我已经忘了!我昨天跟太多人说过话了,又问了不少北方新闻,我还听说了苏敬之老太爷遇刺这个新闻,也许就是在讲这些新闻的时候,我听说旬密王老世子那件事情的。”
苏景焕点点头,似乎不准备纠结这漏洞百出的理由,只是先说:“您说的三叔公遇刺一案,虽说行刺失败,但三叔公仍然受到了颇多的惊吓,我听说堂叔堂兄弟们还在安慰三太爷。”
随后立刻把话题转到当下所谈的事情上来:“不过三叔公也无大碍。三叔公那件事情知道的人确实多,我刚刚听太子殿下说这个‘压热搜’的时候,心里其实考虑的是这一件事。”
萧博厚突然一个大转头,面无表情地凝视苏景焕几秒。苏景焕恍若无觉,继续说:“不过这个刺杀案,确实在吸引人们注意力的程度上,不如男女之事……但我本来还以为阚王妃一案事涉皇家脸面,所以要秘密经办,因此不准备公开此事。但薛大人听说阚王妃与景鸾公这件事时,这件事竟已往外流传得如同三叔公遇刺一案了么?”
苏景焕还没等薛佑歌回复就立刻又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案子已经流传出去了,那就不必再强压。太子所设的‘压热搜’之策,像阚王妃这样的案子,事关男女情事,确实更容易起到太子所说的作用。”
薛佑歌一脸满意地点头:“苏大人所言甚是!”
苏景焕喝了杯茶,说:“但是不瞒太子殿下,我平日也不常关心这些流言蜚语之事,所以不太了解想传谣造谣应该怎么做……”
白道宁立刻打断他:“这个不是谣言,我听你们所说,这是件真事?”
苏景焕露出尴尬之色:“……太子说的是,我的意思是,我不太知道应该如何散播这种绯闻。我对这种散播……话语的了解,还停留在历史书上传播什么童谣之类的。所以我现在所能想到的手段,一是利用茶馆酒肆这种聊天说闲的地方,比如这家寇家茶馆,就可以让陶、寇母女来讲这些故事;二是找些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三姑六婆之辈,他们能接触到更多底层民众。除此以外,我想还可以编纂一些朗朗上口的童谣,以便传播……就是这样传播消息,可能会令皇家在另一个方面的面子不太好看。”
白道宁心想那没办法,就只能委屈一下当事人及其合法配偶的名誉了,毕竟他们损失的只是清誉,我可能要损失的是小命啊!!!
他沉痛地说:“不知道该如何赔偿这位阚王妃与景鸾公因此在声誉上造成的损失,只能以后得空再弥补了。”
薛佑歌语气轻蔑:“他们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被传出去,只有别人连带着为他们丢脸,才有损失。他们两个是自作自受。”
苏景焕则说:“既然这个案子已经传出去过了,那他们的声誉就已经受损,我们再加以更广泛的传播,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声誉有损也非太子您此计之过。”
白道宁又说:“尤其女子更容易受清誉影响,要注意关怀当事人……我是说事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