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映香和扈斌蔚来找白道宁的首要目的当然是要钱。
对于白道宁没能连夜进入京城一事,两人都不敢说良虎王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只是纷纷暗示白道宁记得给钱。
白道宁心想要是有钱,我也不可能不给啊:“我一有钱财,必定及时给魏当家和陈当家送达。”
他想了一下,又问:“我以后怎么送给你们?通过薛大人吗?”
毕竟事实上,他现在与这群土匪的交往,就是通过薛佑歌这个夕露省本地军阀。
董映香立刻回答:“可以。我们陈家寨子长居夕露省,还要给薛大人交税,薛大人总能联系上我们的。”
扈斌蔚本来思考了半天,听董映香这么一说,立刻也说:“是的,我们魏家寨子也可以。”
随后二人又夸了一番白道宁和薛佑歌用兵如神之类的废话,扈斌蔚最后诚恳地说:“我们大当家的说,我们只是一伙小土匪,至今仍然仰慕王化,嗯,嗯……”
他实在是没想起来第二个词是啥,干脆直接跳过去了:“所以我们也希望等朝廷开明,将我们招安啊!冒昧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不敢期望能够在君政年间被招安了,我们见太子您年轻俊彦,休休有容,所以就指望着您以后做个好太子、然后做个好皇帝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君政皇帝白元嘉不是明君,我们不会搁他当政的时候接受招安的。不过他已经老病快死了,要不然大家也不会盯着继承人的位置这么蠢蠢欲动半天嘛:所以我们看好你哟!”
这话直接说出来,确实是挺冒犯的,但现在听这句话的诸位都不会介意这一点,所以白道宁最后只是一点头,抱拳:“请转告魏当家,我白道宁当以天下为己任,定不辜负天下期望。”
扈斌蔚立刻露出了微妙的尴尬和为难之情,但还是正常行礼告退了。
白道宁就问薛佑歌,所谓魏繁花装病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么。
薛佑歌从容一捋须,笑道:“太子不知道,老魏早就看上董映香了。她父兄早亡,其余亲属都没有上山,就拿扈斌蔚就当亲弟弟养,她天天惦记着撮合小董和小扈,要是只有董映香出来,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要不然魏繁花全都把活推给扈斌蔚去办。不过我看董映香对扈斌蔚没什么意思。我之前一直以为董映香要嫁给陈雅志,但现在还没成,我估计这边也成不了了。”
看白道宁点点头,薛佑歌又冷不丁地补充一句:“如果老柳在这儿,肯定想撮合您和董映香或者魏繁花了。”
白咏志在旁边听得笑了一声,白道宁被这句话呛得非常尴尬,想了会,只能挤出一句:“薛大人说笑了,婚姻大事,我不敢这么戏谈……”
白咏志直接打断他的话茬,对薛佑歌说:“薛府尹,您应该劝劝柳县令这个癖好,宗亲娶妻纳妾都是大事,女土匪的身份太卑贱了。”
薛佑歌的笑意立刻带上了点讽刺的意思:“王爷说的是,虽然现在朝廷条件不如以往了,但太子的正侧妃妾确实仍然算是贵人,所以魏、董这样的人物虽然条件不错,但还是土匪出身,又不像太子这样只是暂时流落民间,魏繁花和董映香都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像我和我爹这样就算被招安了也容易招人闲话。”
白道宁看他们都快吵起来了,立刻决定通过正事来切断话题:“我们收缴的火炮正常上交朝廷吗?”
薛佑歌理解他的意思,就回答说:“正常上交吧。”
薛佑歌其实也猜,那架火炮就是从密巢府城搞出来的:
京城禁军被三家势力控制,估计白咏志敢从里面走私军火,马上就会被咬出来。
至于京城之外的其他渠道,就算走私犯们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违背物理守则,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么大一架辎重跨越千山万水偷运到这里。
所以,合情合理地猜测,这架火炮还是密巢府尹林成双搞出来的勾当。
但只要林成双和白咏志够有本事,他们就能保证没人能获得实际证据,证明这架火炮的真实来源。
至于魏繁花想撮合扈斌蔚和董映香,这点薛佑歌早就知道,他本来倒是不介意这群土匪私下联姻的,反正谅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勾当。但是考虑到魏繁花说,董映香据说也曾经从水面中照出龙影……
那就让人感觉有点危险了。
薛佑歌不禁担心,他们不会真的闹出什么大勾当吧?
薛佑歌还没来得及告诉魏繁花,白道宁也见过所谓的水中龙。但也不急,等事毕后回夕露省,他有的是时间跟魏繁花讲。
对于白道宁和董映香在映龙谶言上奇妙的巧合对应,他既觉诡异,又不太以为意,最后还是忍不住怀抱着一种微妙的看戏心情:如果把这两个人凑一对,说不定有点意思。能比纯做土匪更有意思。
但撮合场婚事可太麻烦了,要看双方身份、心情、各种天时地利人和……薛佑歌也没有柳俊茂那种热情,所以没打算认真谋划这件事。
这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如果所谓映出龙影的事情,真是奇迹而非现实科学导致的幻象,那就说明谶言终会实现,就像旬密王白优明会在身心安宁之中死去,就像亡秦者确实是“胡”亥。
那他薛佑歌就只管等着看戏就行。反正不管“龙凤斗”的主角是白道宁还是董映香,这不痛快的肯定都是白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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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映香掀起帘子,扈斌蔚跟着她进入营帐。江南秋夜泛凉,营帐里比外面还是要暖和些。
魏繁花左眼青了一圈,看起来像是被揍的。她坐在地上,跟躺着的陈雅志、还有另外一个手下打牌,看到他们进来,把手里的牌一扔,招呼他俩:“我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侠士,你们也没有见过,刚刚也没有见到吗?”
陈雅志非常不满地喊:“你要输了,你选这会儿扔牌,你怎么不在你快赢的时候扔牌!”
董映香摇头:“没有见到。”
她挨着陈雅志坐了下来:“我还是那句话,你当时都看到太子亲自骑马上战场了,那个所谓一箭穿甲的大力士仍然没有出现,那就说明这个侠客要么不存在,要么已经离开了。”此后白道宁辛辛苦苦打了好几场仗,这个侠士依然没有出现。
魏繁花也摇摇头:“郭向晨不是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人,我猜这个人是走了。郭向晨死了真可惜,要是有机会,本来还可以找他再确认一遍这个人有没有出现过的。”
她的语气里带了点迷惑:“但这个人干嘛要走呢?这个人到底是咋回事?”
扈斌蔚又给魏繁花讲白道宁托他转达的客套话,问董映香:“他说以天下为什么什么?责任?”
董映香说:“己任。”
扈斌蔚一拍手:“对,他说要以天下为己任,定不辜负大当家的您的期望!”
魏繁花嫌弃地皱眉:“你应该多读点书!你看看人家太子爷,他以前也是干土匪的啊,比你有文化多了,你要学学人家!”
扈斌蔚小声咕哝“那人家是要当太子啊……”
随后四人又谈论了一些未来的发展和局势,薛佑歌已经承诺要帮助陈家寨子在夕露省重新立足、帮助魏家寨子把业务拓展到南直隶和造纸业,而黄家的突然落败,又让大家都看到另一处业务即将出现真空。总之,两伙土匪的业务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魏繁花最后问:“我还是要问,你们真的不跟我们合并山头吗?我们这里也有旅盂人。”
陈雅志问:“合并山头为了什么,为了增强实力?你要跟谁打,跟路嘉熙的废物府兵吗?我知道你跟东安罗勾搭上了,难道你要跟大陶禁军决一死战啊?”
魏繁花瞪了他一眼,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不要把视线局限在区区夕露一省,乃至大陶一国,我们的理想是薛老大哥,所以我们要拓展势力!我们要向外看去,不要偏安一隅!起码以后上史书的时候,我魏繁花也要被称一声‘十三省巨寇’。我还准备去良虎省找关振耀,我们这几伙好汉合起来,说不定也能从这天下乱世中咬下一块肉,站稳脚跟。”
扈斌蔚小声说:“现在大陶都没有十三个省了,我觉得去跟大陶朝廷决一死战的成功可能性大一点……”
陈雅志说:“你学薛康顺干什么,薛康顺当年的形势跟我们现在可不一样……就薛佑歌,我说,我们三伙土匪要是合起来,薛佑歌三天之内就会昭示天下,然后什么大陶、飞剑王和东安罗就会联手起来,摒弃前嫌,把我们全歼了。晏康德被抓了好几年那次,不就是因为你跟他倒卖军粮事发了吗,你还对这群当权狗贼的秉性不熟悉吗?”
魏繁花思考了一番,觉得也有道理:“你说的也对。果然我们还是应该偷偷发展势力,但是应该保持低调之势……”
陈雅志翻了个白眼,招呼扈斌蔚:“你大姐不打牌了,你过来跟我们打!”然后又招呼董映香:“你打不打牌?”
董映香摇摇头,站起来往外走:“不打。”
扈斌蔚笑着应了一声,凑过来接牌,一边等着陈雅志给发牌,一边问魏繁花:“大姐,你明天早上眼睛能好吗?”
魏繁花的语气立刻愤怒了起来:“我不知道!操,我总不能真跟太子和薛大人承认,我抓紧时间过来跟陈雅志打了一架吧?”
陈雅志把本来要发给扈斌蔚的牌砸到了魏繁花脸上:“喊个屁!我本来明天早上就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