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下起小雨,可能这已经是这个春天最后一场雨了。
雨水打湿了青石道路,打湿了汉白玉的栏杆,打湿了丽正殿周围种植的花木,同样打湿了屋檐瓦当,亭台楼榭。
守在丽正殿外的两个宫女看着淅淅沥沥的夜雨,雨滴穿过宫灯照耀出的光晕,这些光攀爬在雨滴上,为雨滴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职夜的宫女已经来了,凝翠看了看前来的宫女。
“殿下和太子妃都在里面,晚上可要打起精神。”
“是,凝翠姐!”
宫女也有三六九等,凝翠是太子妃从裴家带来的,这个身份已经注定了她在东宫宫女中的地位。
夏荷到旁边偏殿已经取了把油纸伞,撑开,伞面是如血一般的盛放桃花。
夏荷撑着伞,拉着凝翠,已经走进夜雨之中。
“凝翠姐,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殿下抱太子妃呢!还是那般抱着。”
“闭嘴,殿下的事你也敢私下胡乱议论。”
“也就是我们在东宫伺候,我才敢说说,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两个宫女走远,只留下宫灯光芒中隐没在夜雨的两道模糊倩影,飘渺而朦胧。
丽正殿寝殿的窗户此时开着,门却早已关了,红色的牛油蜡烛静静燃烧,熏炉中的熏香燃烧,烟气缭绕在并不安静的寝殿之中。
今晚属于太子的床榻,下面一个放置鞋子的地方,多了一双用金丝银线精致装饰的女式鞋子。
其实专门放置李弘袜子的地方,也同样多了一双袜子,那袜子也精致的极。
第二日的清晨,天就已经放晴,李弘一大早走出殿门,在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清新空气中伸了一个懒腰。
昨夜没怎么睡,不过此时精神却极其的好,似乎某些运动员用了违禁药一般的兴奋。
李弘回了东宫,也就恢复了在合璧宫就开始的恢复锻炼。
丽正殿中,凝翠为太子妃梳着发髻,梳着梳着,就忍不得的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太子妃的背影,曾经的裴家小姑,她就一直在身边伺候,关系极好,说是主仆,其实已经添了一些姐妹性质。
她看着太子妃背影,看着她还是如往昔一般,让自己都觉得好看的背影,而这一刻恰好被正看着铜镜的裴氏捕捉。
“你这丫头,在笑什么?”
“为太子妃您高兴啊!”
凝翠说着,裴氏的脸颊还是会忍不得红一些。
“不许胡说,我嫁给殿下也马上三年了,昨夜只是同房,服侍夫君,有什么好高兴的。”
“凝翠高兴的是太子妃您终于熬过来了,别人不知道,凝翠可是知道太子妃您这三年有多苦,有多累,是怎么度过的。殿下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这东宫可都是太子妃您帮着殿下撑着,不但撑着,还日日夜夜要为殿下身体操劳。”
“现在好了,殿下身体康复,以后太子妃您就不用这么累了。”
“凝翠看用不了多久,太子妃您就能怀了皇孙,到时候凝翠还能伺候小皇孙,凝翠肯定,小皇孙一定很可爱,长的和殿下小时候一样,也像太子妃您小时候。”
“就会胡说,哪有那么快!”
裴氏说着,转头,瞪了凝翠一眼,还似当年在裴家。只是此时裴氏身份变了,对凝翠,有时候只能表面疏远,她需要维护她太子妃的威仪和殿下的体面。
“这事可说不来,我娘怀我时,也才嫁了我爹两个月,大夫把脉时说喜脉,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裴氏笑笑,这话不是骂人么!
此时看着凝翠,不说话,凝翠也知趣住嘴,为太子妃精心打理着发髻。
“太子妃,刚才凝翠遇到殿下,殿下说今天要去紫宸殿那边,太子妃要陪着去么,凝翠好为太子妃选穿的装束。”
“今天不去了,身子有些不舒服,今天一早我就告诉殿下了。”
“啊,不会这么快吧?”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等以后给你找个男人,你就知道为什么身子不舒服了。”
“凝翠才不找,凝翠要一直伺候着太子妃,伺候着殿下,以后还要伺候小殿下呢!”
裴氏看她,抬起玉指,在她皎白额头戳了一下。
或许想到旧时两人在裴家做主仆时的情景,裴氏捏着凝翠的手,看着日渐长的好看的这个贴身侍女。
“你哪能一辈子都伺候我呢,你跟了我这些年,如何也要给你找个好归宿。”
“凝翠最好的归宿就是这东宫,就是守在太子妃和殿下身边。”
“傻瓜!”
凝翠看着太子妃,以为她真要赶自己走,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太子妃,您可不能赶我走,我要一直伺候着您,伺候着殿下,以后还要伺候小殿下。”
裴氏有些无奈看着她,拉了她起身。
李弘慢跑,深蹲,俯卧撑,在东宫一棵歪脖子树引起向上。
好吧,歪脖子树不吉利,古人喜欢往上面挂白绫。
早晨将身体完全舒展开,就让人准备马车,要前往大明宫。
今天他要看看父皇恢复的如何,还有一些事要找父皇和母后说。
马车很快到了紫宸殿,此时含元殿的朝会还未结束,紫宸殿只有父皇在,母后还在那边主持朝会呢!
自父皇患病,母后就渐渐将手伸向朝堂,到了此时,母后对朝堂的控制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母后对权利的执着显而易见,历史上,到了今年三月,高宗召集群臣,商议让自己皇后摄政之事,只是当时宰相反对,暂且搁置。
当然,这事已经过去。那场商议的臣子,反对母后摄政之人后来都没好结果。
母后的野心李弘是看的到的,也感受的到。
在自己身体刚恢复的第二天,母后其实就问过自己为何要带着他一起东巡洛阳,其实那时候,母后就想和他这个太子好好谈谈,只是恰好自己妻子来了,之后长安的使节又到了洛阳,这事算是让李弘避过了。
不过母子之间的矛盾显然是避让不过的,母后很在意他,李弘感受很明显。另一方面,母后对权利的执着也不会有任何放松,而要紧握权利,皇后权利和东宫太子权利此时就会有明显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