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拔了箭,青年的贯穿伤,虽只伤了皮肉,但万幸中仍然不幸——
深夜淋了小雨,混了泥浆,此时伤口处已经微微溃烂,摸摸他脑门,也烫的吓人。
蒯恩道:
“大哥,店里有酒,用烈酒给他洗洗伤口吧?”
虞丘进凑近了细看:
“用酒,就把这小子疼晕了;受着箭伤,晕过去再难醒来。你们几个,有谁是处男?”
众人面面相觑。
奴子孙午,提了只酒盏进来,盏内黄澄澄稠乎乎的。
孙午道:
“用我的吧,这几位大哥要面子,是也必说不是,别耽搁了救人。”
虞丘进洗净了手,剪开青年的白衣,使童子尿擦抹了伤口。一口烈酒喷在小刀上,引火过了过刀子,一点点剔净烂肉,清理干净了创口中的箭渣,最后敷上了一把草木灰。
老头笑道:
“现在的孩子太不耐了。老汉我十几岁上沙场砍人,身上刀伤箭伤无算。蹭破点皮儿,土里滚一滚,口中也说不出一声痛字。”
那青年疼的咿咿呀呀,面色惨白。老头儿又道:
“等结痂就好了。喝碗热茶吧,被子捂一捂,发发汗也便不烧了。”
刚才雨夜的旷野里,看不清青年面容。此时客房灯下,众人围坐炕头,端详那青年,当真是好相貌。
白衣青年生的高颧高鼻,耳大眉清;一对桃花眼睛,眼珠似翡翠般绿。面皮本来白若傅粉,顶着高烧,双颊恰如含春杏雨。
“这小伙子,是胡人啊。丁公子——”
蒯恩搭着丁午的圆肩:
“折腾一夜了,解释解释吧,这小子什么来路?”
丁午恶狠狠道:
“函谷关内三十六郡,画影图形,有他的样貌;这小子被后秦追缉,秦人意在生擒他,要活不要死。他的身价,值个三千两黄金。”
“乖乖。”
老头儿虞丘进闻言,翻身去行李里找麻绳去了;到彦之也站起身,眼睛蹬的灯笼大。蒯恩狞笑道:
“大傻个子,激动个什么?他病怏怏地又跑不了,得了钱,哥儿几个均分!”
“谁跟你均分!人是我捉的!”
丁午一把甩开蒯恩胳膊。
“没有我大哥出手,你现在身子还在马陵山,脑袋早跟这小子一起去后秦了!”
病榻上的青年,闻言紧闭了双眼,生死由命亦由人。
刘裕坐到榻边,轻声道:
“且安心,休听他们胡言乱语。你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可有家人要带口信?我不是歹人,可以帮你传个音讯……”
青年缓缓睁开眼睛,颤巍着沙哑嗓音,小心道:
“此是何处?”
“琅琊郡。”
“琅琊郡……”
青年激动地欲要坐起身子,刘裕慌忙重扶了他躺下。青年不禁放声大哭:
“南燕国境,我到了,终于到了……从此困龙归大海,笼鸟上青天!我到了!”
众人讶异间,房门被一脚踹开。郡尉提刀,甲士随行冲进屋里。
刘、蒯众人,各自持械欲动。
“尔等草寇,竟敢勾结后秦乱兵,夜扰我琅琊郡城!”
刘裕大笑道:
“你他娘的,吃人饭不拉人屎。夜里那一幢秦兵,眼见从城外独龙涧经过,你郡城里的士卒都是摆设吗?欺负老百姓有你们,见真章就往后龟缩。爷爷们替你保境安民,怎么,反倒要拿我们首级杀良冒功?!”
郡尉不耐烦地挥挥手:
“一个不留。”
甲士一拥而上。
“大胆!”
白衣青年负伤坐起,掏出怀里一把明晃晃的黄金匕首。青年厉声大喝:
“我乃大燕太子慕容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