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龙一口吞了瘦马,横身盘踞岭头,头尾可有四十丈!怪口垂涎,臭不可闻,哈喇落下山坡,好似千尺高空里,飞流喷泄出下水道的腌臜秽物。
王镇恶杵在原地,木鸡一般发怔。
“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发他妈什么呆?跑啊!”
刘裕酒醉立时全消,一边大骂,一边倒提了双刀,拔腿欲逃。
苍龙穿空而下,直奔那惊尿了的三匹凉州大马而来。
苍龙的巨口中发出一阵呜声,龙牙乱排,牙尖还挂着瘦马马尸残存的模糊血肉。岭头狂风大作,云端阵阵紫电顺着龙角砸下,雷光笼罩苍龙全身。什么他娘凉州大马,此时就像航空母舰全速冲向了小五菱:
好一个新能源大孽畜,声若万牛齐吼,孽龙嘶风而鸣!
“跑他娘。我身家性命,全这几匹黄马身上了。畜牲,你嚷嚷你妈呢?谁还不会喊叫啊?啊!!!!!!!!!!!!!!!!!!!!!!!!!!!!!!!!”
王镇恶带八分酒气,逆风大呼。
圆张巨弓,急搭羽箭,醉眼朦胧间,来不及瞄准,巨龙已到眼前。
刘裕犹豫半秒,仍提刀赶上,生死之间,一脚踹飞了九尺大汉王镇恶。
闪过身,刘裕左手驹影,短刀楔进了龙头的一片铁甲;右掌高举马尘长刀,聚全身气力,发个狠,以断石分金之势,咬牙照龙颈劈砍而下!
“卧槽!”
王镇恶圆睁凤眼看去,龙颈几片铁甲,浅浅露出一道划痕,并未受伤半分。
“苦也!”
刘裕大惊失色,好像被大人当场摁住了用钢镚划人汽车的三岁顽童。
那苍龙乃百鳞之长,颈上横生一圈逆鳞。从蛟化龙以来,一向没有鱼虾敢来近前这逆鳞半寸,方才无端被挠了痒痒,孽龙恼恨不已,怒而腾空。
那龙后爪猛蹬乱石,掀起尘沙滚滚。高飞百丈,蓄满冲程,一鼓作气再朝刘裕俯冲而下。
慌忙打个滚,幸而将将从龙口避开。顾不得乱石嶙峋,狼狈间刘裕衣襟尽破,身上擦出道道血痕。
一旁王镇恶张弓按箭,一发一发向龙身急射。往日箭能中石,今番岂能伤龙半分?
羽箭落在龙身,只有噼啪响动。那恶龙闻声烦了,竖起两个龙角,亮出十只锐爪,转头又向王振恶扑赶而来。王镇恶腾挪不及,一把被苍龙抓在爪中;爪中大汉,身虽九尺,此时却像被老鹰捉去的小鸡。
微微腾空三丈,猛一松爪。空中恶龙得意咆哮着,王振恶滚地卸力。到底是肉体凡胎,咽不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二尺雪地。
刘裕提了双刀,望空如望洋,叹息一口,只恨背后没有一双翅膀,恨不能左脚踩右脚,飞升上天和那恶龙好好缠斗。
那龙正享受着猫咪虐杀老鼠的快感。又一俯冲,再度把王镇恶提在龙爪里,往复把那九尺大汉,从空中扔沙包一般掼了三次。
王镇恶动弹不得,目中只见鲜血涌动。天地皆红,再没气力,大汉一下子昏死过去。
苍龙玩腻了王镇恶,空中张大血盆巨口;喷一股浊气,龙牙如剑戟丛生。冲落地面,恶龙直奔尚且热乎的人肉而来!
刘裕决不能眼见畜牲食人。好汉子,箭步挡上王镇恶身前,反手握刀,直面龙口;屈身一钻,双刀一戳,深深把长短双刀捅进了恶龙的口中。
月下雪中,本来天地一白,一入龙嘴,便是堕落阿鼻地狱。刘裕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一人一龙,就这么较上了劲。那刘裕纵有千斤的力气,怎么能抵挡天龙的咬合!双刀捅进龙口,只如凡人被小牙签子扎住了牙床。
苍龙吃痛,紧咬血盆大口,刘寄奴终是抵挡不住。龙舌灵巧,卷了马尘、驹影二刀,一唾吐出口外;微一咀嚼,但见那怪牙丛中一齿,自肩头捅着,吊挂一具七尺六寸的人尸,还没有那龙的牙缝大——不是刘裕,更还是谁?
荒山之中,忽有佛号徐徐念诵。
一时金莲地涌,到处宝象佛光。
恶龙闻声呆了,顾不上吞下刘裕;扭转龙头,身后只见一僧。
那僧红须蓝眼,貌若胡人。
老僧双手合十,空中祭出一尊万丈宝塔。僧人悠悠唱道:
“魍魅随身亦等闲,
肩挑龙虎总徒然。
匹夫岂有超凡骨?
未食金丹不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