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当树洞两人抵达那山洞时,天色已转黑,洞口两名各执一个火把,火把的光亮照着洞口的崖壁通红。树洞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满头大汗,急匆匆就要往洞里冲去。
“大当家有令,谁也别想进洞!”洞口的两个一手执着火把,一手飞舞着大刀。
“谁敢拦我!”树洞大声一吼,“我有急事禀告大当家,耽搁了大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二当家,恕我等不能从命,大当家说,既使有天大的事,等他祭奠完他父母后再说。”洞口两人不容分说,用刀抵着树洞两人,“二当家,你最好别乱来,否则我们手里的刀子不认人。”
“大当家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们兄弟俩一起来祭奠,这是我们兄弟两个的家事,你等外人,怎敢横加阻扰?”树洞大声喝道。
“外面何人大肆喧哗?”青面兽带着几个人,已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我,树洞,你的弟弟。”
“哟,树洞呀,你等一下进来吧,等我处理完了大事,再让你进来。”青面兽面带怒气地说。
“不行呀,哥!”
“不行也得行,你太仁慈,下不了手,哥来替你做这个恶人。这么一个祸及大嘴凹众位弟兄的家伙,不杀不足以平息众位弟兄心中的怒火!”青面兽语气坚决地说道,“你们几个,留在这儿看着,没有我的许可,一只蚊子也不准放进”。说完,青面兽只身走进了洞里。
树洞此时心里十分着急,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复尘同样心里急得如煮豆,豆子在心里头一粒粒地爆着。
“这样在外面耗着不是办法呀,树洞,不如……”复尘轻声对树洞说。
“不如什么?”树洞忙问。
“不如我们俩来个硬闯吧!”
“这,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一人对一个,首先夺下洞口两个的刀。”
树洞瞄着左边一个,复尘对付右边一个,如猛虎扑食,飞快地夺走了他们两个手中的刀。那两个人急了,拿着火把一阵乱舞,树洞己顾不及那么多了,提着刀就往里冲,青面兽刚带出来的人已然防不胜防,忙胡乱摆出一副阵势来应付着,洞口的那两个从外面赶了上来,把树洞两个合围在一处,树洞两人持刀在手,虎视眈眈地怒视着这些人:“不要命了,你们快闪开,要不然怪我别客气!”树洞吼道。
“二当家,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迫不得已。”
“有什么事我顶着,你们尽管放心,如若你们不开窍,只管放马过来,到时成了刀下鬼,就怨不得我树洞了!”
那些人见是实在拦不住,只好让开一条道,树洞才得以冲进洞里。
洞里,两边各站着一排人,人手一只火把,把那洞照得通明。青面兽跪在他父母的灵位面前,十分虔诚地唠念着什么。旁边有两个悍汉,手持一柄砍刀,如雕塑一般,目光如炬。他俩各伸出一只手,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且蒙着头的男子。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老志也被反手绑在上面,嘴里被塞着一块布。
“这一次青面兽已做足了准备,定要将那名男子宰了。”树洞想着。
青面兽仍在十分虔诚地祈祷着,好像并没有发现树洞此时已强闯了进来。
“爹、娘!我青面兽想起你们遇害的情形,就会寝食难安。见了官差欺人,便恨不得将他们一刀两断。今我大嘴凹出现这种事,是在我的伤疤上撒盐。现已抓获这个官府干细,要用他的头来祭奠二位双亲。”
树洞听着青面兽的喃喃自语,顿时也泪流满面,倒身跪在灵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树洞,你怎么来啦?!”青面兽此时才发现了身边的树洞。
“哥,我也想爹想娘呀。”
“那好,树洞,咱哥俩一起来用这个人的人头祭奠一下咱们的父母吧!”青面兽站起身来,也把树洞扶了起来。
“哥,这样不可。”
“我就知道你心肠软,下不了狠心!”青面兽一下子暴跳如雷,“你就太仁慈,可我不。”
“哥,这不是心肠软不软的事!”
“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你也不是我弟。”青面兽的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刀斧手准备!”青面兽喝道。
树洞豁地冲了过去,把那被蒙头的男子撞飞,一柄大刀落在了他的胳膊肘上。青面兽霎时蒙了,不曾想树洞会以死来护着那个男子。
所有的人都蒙了,一时间,在场的个个都呆若木鸡。
树洞手臂血流如注,吓呆了的人们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弟弟啊,你怎么就这么一根死筋呢?为这么一个人去送死,值吗?”青面兽赶紧扑了过来,“来人,给树洞止血。”
复尘从惊愕中如梦初醒,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撕成一根布条,扎住伤口以上的手臂,止住了如泉喷涌的血。
树洞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朝青面兽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我们两兄弟祭奠父母的方式么?”
“好啦,好啦!我拗不过你,好好养你的伤吧,唉!谁叫你我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呢!”
“哥呀,你就怎么不明白为弟的良苦用心呢!”树洞瞟了一眼正后悔、心痛不已的青面兽,这样想着。
一瞬间已麻木的痛觉,渐渐地恢复过来,树洞的手臂开始钻心的疼痛,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地涌了出来,青面兽不时地扯起自己的衣角,为他揩拭着汗珠。
复尘为树洞止住了血,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便向青面兽说道:“大当家,我们必须迅速回寨,为二当家处理伤口。”
青面兽弓起背,背起树洞就往洞外跑,洞内的人,也一窝蜂似的,跟在后面跑着,留下老志和那位蒙头的男子,在洞里乌乌乌地直叫。
夜色已深,夏夜的天空里布满了繁星。火把的光亮照在树梢上,红与黑更外分明。近处闪动的树影与远处逼人的幽暗,使得人影绰绰。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压制着空寂的山谷。
青面兽背着树洞,就在这山间夜色中拼命狂奔着,粗重的喘气,似老牛的低吼;急促的心跳,如紧敲的鼓点。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聚义厅。青面兽将树洞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复尘走了出去,往大嘴凹的药室冲去。药室里的一个老头拦住了他,问道:“你这么急冲冲的,谁出事?青面兽么?”
那老头掌管大嘴凹的药室已有多年,对大嘴凹的一概人等都直呼其名。
“不是,是树洞的手臂被砍了一刀。”
“树洞?严不严重?”
“严重得很啊,小臂仅剩一根筋吊着,快,你给我寻点药。”
“好的,治刀伤我还是有点的。”那老头在药室内忙碌起来。
“和尚,那骨与皮现在接了没有?”
“还没呢,没有消炎的药,我不敢接,怕被感染。”
“要尽快接起来,再用生肌生血的草药脬好。”
“老人家,请您去帮帮忙吧。”
“别人受伤我可不去,树洞受伤了,我一定得去。树洞是大嘴凹里的第一好人。”
“那太感谢您啦!”
“别啰嗦,这得赶快,越快越好。”
他俩迅速地准备好相关药品、器具,匆匆地向聚义堂跑去。
来到聚义堂,那老者跑到树洞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仔细地察看着他的伤势。青面兽从树洞身边挪开,为那老头腾开地方。
“贵叔,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的手。”青面兽请求道。
青面兽对这住贵叔,是敬重有加的:这位贵叔,原本是竹溪坡的一位郎中,就是脾气有些古怪,虽有一些医术,对跌打损伤方面有专长,但就是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不肯出手治疗的。因此,到后来没几个人来找他看病,远远近近知道他能看病的人已廖廖无几。直到有一天,青面兽被毒蛇咬了一口,被咬的地方开始脬肿,并且脬肿的区域越来越大,众土匪一时不知所措。刚好此时,贵叔经过,瞟了一眼青面兽,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绳,将其还没肿的脚部紧紧捆住,然后一头扎进大山里,半个时辰后才又从大山里钻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嚼着一口草药,在蛇咬的地方把草药给脬上。
自此之后,青面兽十分敬重这位贵叔,不知怎的,这位贵叔也很亲近青面兽,就这样,贵叔住近了大嘴凹,每天早出晚归,没人拦他,在这里他进出自如。
这是外话。
贵叔叫人打来一盆清水,他在清水里不知放了些什么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包,小心翼翼地展开,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放进那盆水里。接着,他从水盆里拿出一块极为柔软的布,轻轻地擦拭着树洞伤口周围的血迹,再在伤口上洒了一点盆里的清水,把刀伤口的皮小心翼翼地合上。然后,他从一只木盒的一间拿出一个研钵,另一间拿出一些草药,用手掂量掂量了一下,放入研钵中,吩咐复尘把药研成细细的粉末。他自己则又从木盒里取出一个包裹,放在清水盆里浸泡着。
在浸泡那个包裹的过程中,他掏出一个旱烟斗,起身到一侧,又掏出一个烟袋,把旱烟斗装满烟叶,点上火,大口大口地抽着旱烟,一圈圈烟雾在聚义堂中闪闪的火光升腾着,飘逸着,一股股呛人的烟味也在周围传递。
一袋旱烟抽完后,贵叔又回到树洞身边,从水盆里拿出那个包裹解开,从里面取出一块长长的白布条,拧干水后搭在自己的肩头。此时,复尘的药也已研好了,递了过来。贵叔用勺子从研钵里取粉状的药末,另一只手轻轻敲动着药勺,把药末均匀地撒在树洞的伤口上,再从肩头取下那白布条,一圈又一圈地将伤口缠绕好。
“看不出贵叔还有如此一手。”等贵叔一忙完包扎,青面兽便一把把他紧紧搂住,像小孩见到了久别的娘一样,显得别样的兴奋。
“别别别这样,青青青面兽!”青面兽这一搂抱,弄得那贵树极不好意思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