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金,大同总兵府正堂前的广场上百余锦衣卫缇骑已然排成两个整齐的方阵,那鲜衣怒马,旌旗招展,好不威风。
方阵中间,正是赵云龙熟悉的那辆马车,陆家的马车。
不过,这会儿赶车的人已然不是杨洪了,坐车而来的也不是小仙女陆非烟。
赵云龙带着咸宁侯仇鸾疾步而来之时,陆柏和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已然下了马车。
这年轻人是?
赵云龙远远看了好几眼,直至走到近前才记起来。
这是陆炳的弟弟陆炜!
陆炳在历史上那是相当的出名,他这个亲弟弟却如同一个小透明一般,根本没一点名气。
这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陆炳自幼练武,而且资质出众,足以接下锦衣卫的摊子,陆家人便让陆炜习文去了。
陆炜大抵读书不怎么样,没学出什么名堂来,再加上陆家也不需要他去拼搏。
所以,他便成了陆家的宝贝幺儿,被养在家里,没怎么出来混官场。
嘉靖可能是因为跟这小家伙年纪相差太大,小时候没一起玩过,所以不是很关心。
正因为如此,这陆家的幺儿,陆炳的亲弟弟在历史上就如同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一般,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当然,这小家伙在陆家还是相当受宠的,陆柏都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赵云龙脑子里转了转,便连忙疾步走上前去拱手躬身道:“小陆叔好,这是炜炜吧,都长这么大了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陆柏微微笑道:“炜炜一直在家念书,很少外出,认识他的还真没几个。
炜炜,这就是朱大伯的外甥云龙,小时候你还跟他一起玩过呢,记得吗?”
陆炜连忙拱手躬身道:“云龙哥好。”
赵云龙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客气。”
这招呼打完了,陆柏便忍不住抬头往后望去。
当然,他并不是看咸宁侯仇鸾,他是在望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正要开口问呢,小仙女已然疾步走过来,脆生生的道:“爹,炜炜,你们怎么来了?
我刚还以为听错了呢。”
陆柏微微笑道:“不是你和云龙火急火燎的让我们赶紧过来的吗?”
陆炜则是老老实实的拱手躬身道:“非非姐好。”
小仙女微微点头道:“炜炜乖,等下姐姐就让人给你去订桌好吃的酒席来。
对了爹,我和云龙哥说的不是让你和炜炜赶紧过来吧?”
陆柏还是微微笑道:“炜炜不怎么喜欢官场,对田产店铺什么的他倒是有点兴趣,所以,爹带他来看看。”
呃,我也是个大活人好不?
咸宁侯仇鸾见这一家子聊个没完,压根就不搭理他,着实有点熬不住了。
他好歹是个侯爵,不是空气啊!
没办法了,他只能稍微往前倾了倾,顶了一下赵云龙的肩膀。
我让你给我耍花枪,晾得爽吧?
赵云龙就故意让这家伙凉快凉快,清醒清醒。
这会儿人家都急得顶他了,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把这家伙拉出来介绍道:“小陆叔,这位就是大同总兵官,咸宁侯仇鸾。”
陆柏闻言,连忙拱手道:“哎呀,原来是侯爷,失敬失敬。”
哎呦,老陆,你总算看见我了。
咸宁侯连忙拱手回礼道:“陆大人客气了,晚辈还得靠陆大人多多提携呢。”
我又不认识你,我提携你干嘛?
陆柏还是客客气气的拱手道:“侯爷说笑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好不?
老站这拱来拱去的就没意思了。
赵云龙干脆抬手道:“小陆叔,正好快到饭点了,要不,我们先进去坐坐,让非非赶紧安排人去定酒席?”
陆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好好,走,我们先去坐坐。”
赵云龙又对咸宁侯仇鸾道:“伯翔兄,要不一起去吃个便饭?”
以前我跟你客气是害怕打搅你们小两口的雅兴,这次陆家人来了,我可不客气了。
这么好的机会,那必须套套近乎,混个脸熟。
咸宁侯仇鸾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那就叨扰了。”
赵云龙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张猛道:“猛子,给锦衣卫的兄弟也都订上酒席。
他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心疼钱。”
那是,咱现在有钱了。
张猛连连点头道:“好嘞,表少爷。”
这一通招呼,着实费事。
没办法,这年头就讲究这些。
他们还都算是武将,不是什么文官,要是文官,那恐怕得拱来拱去拱半天才会抬脚。
咸宁侯仇鸾以为赵云龙邀他赴宴只是客气一下,不曾想,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宴席才开始,赵云龙刚敬完三杯酒便又举杯道:“伯翔兄,小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这话说的,陆家人面前你这么说就显得生分了不是。
我是来跟陆家人套近乎的,你别搞这么生分啊!
咸宁侯连忙举杯道:“公明贤弟,你我什么关系,有什么事你说就对了,老哥能办到的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
赵云龙举杯与他干了,这才微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次缴来的田产地契我想全收了。
你也知道,陆家是有盐引的,但他们的地并不在大同、太原,乃至山西,而在北直隶大名府。
这来回转运粮食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这边有足够的地,他们就能把这来回的运输费用给省了。”
“噗”
咸宁侯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酒喷出来。
你他吗这还不是什么大事!
你知道这边的良田多少钱一亩不?
那田产地契最少也有三万亩吧?
五六十万两啊,你就想一口吞了!
能不能别这么狠?
说好的对半分,你一口就把我二三十万两的田产吞了!
你这是借陆家的关系来讹我是吧?
行,既然你说是给陆家的,我认了。
二三十万两买个关系,够诚意了吧?
咸宁侯愣了一愣,随即咬牙点头道:“好,既然陆家用的上,当兄弟的没话说,都给你。”
赵云龙闻言,再次举杯道:“好,伯翔兄,痛快,多少钱一亩,你说,银子吃完酒我命人给你送去。”
啊?
原来这家伙是掏钱买!
这个着实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吧,他本就是个小人。
刚他明明以为人家是明抢了,心里还不高兴来着。
这一下他却是装慷慨道:“公明贤弟,你我兄弟谈钱就伤感情了。”
你想送?
不好意思,没门!
现在我不差钱,我更不想领你这份情。
赵云龙是毫不犹豫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伯翔兄,你开个价。”
行,你嫌钱多是吧,我不嫌钱多。
咸宁侯仇鸾假假意思扭捏道:“唉,公明贤弟,既然你这么说,那行,按最低价来,一亩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这个倒是得大便宜了,因为这会儿最好的良田时价是二十五两,一般的良田都是十五两到二十两,只有最差的旱地才是十两一亩。
行吧,反正缴来的,算是无本买卖,多少钱一亩都没多大关系。
只不过,你这一客气,我这银子又花不完了。
唉,真是麻烦。
赵云龙大致估算了一下,又举杯道:“好,伯翔兄痛快,小弟也说句痛快话。
剩下的房舍店铺我也全收了,总计二十万两,等下我命人给你送过去。”
二十万两,已经很不错了。
对了,我得在陆家人面前装回好人。
咸宁侯一口把酒干了之后,立马假装担忧道:“公明贤弟,你可能觉得这价钱很便宜。
其实,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别说老哥我没提醒你们啊。
你也知道,鞑靼年年寇边,而且专挑收粮食的时候寇边。
所以,大同镇这田产,很有可能血本无归啊!”
陆柏闻言,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这不浪费银子吗?
而且浪费的不是一点点,而是几十万两!
赵云龙闻言,却是眉头一皱。
你他吗有的是办法,你就不想是吧?
行,我让你好好想想。
他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便借酒装疯道:“伯翔兄,你这么说小弟我就有点不爱听了。
鞑靼很厉害吗?
同样的边军,正德朝的时候可是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这会儿鞑靼之所以年年寇边,如入无人之境,那还不是武定侯干的好事?
他要不是这么圈养弥勒教捞钱,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能让鞑靼如入无人之境吗?
他吗的,真当堂堂大明干不过他们啊!
你去告诉济农亲王,让他来试试。
我赵云龙在这等他!
这次正好皇上恩宠,给了点调兵的权力。
不说别的,我从榆林镇、蓟州镇,乃至辽东镇调几万骑兵过来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还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没有弥勒教给他们做内应,他们就是个屁!
你让济农亲王率几万骑兵来大同镇试试,看我不把他翔给打出来!”
呃,这家伙肯定知道我跟鞑靼有联系!
咸宁侯闻言,都愣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胡元玉却突然好奇道:“云龙哥,什么是翔啊,伯翔哥的翔吗?”
呃,你个小屁孩怎么这么恶心?
不过,正好,点名警告一下。
赵云龙假装尴尬道:“伯翔兄,我说的不是你啊。”
你肯定知道!
咸宁侯只能尬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我兄弟,开个玩笑没什么。”
赵云龙忽而又严肃道:“伯翔兄,我可没开玩笑,他济农亲王要真敢来,我真把他翔打出来。
弥勒教不好剿,那是因为人家忽悠的都是大明的百姓和边军屯卫,我们不能一把全宰了。
鞑靼骑兵我们可没这个顾忌,他来多少,我宰多少!”
好吧,你牛,我去跟人家说,别惹你,别惹陆家。
说实话,惹毛了这帮家伙的确不得了。
嘉靖肯定听这帮家伙的,到时候大明边军真拼起命来,估计跟正德朝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