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机关的灯光熄灭了,廖文克心头的疑惑之火还在燃着。
“难道是我上交那二十万现大洋的事被怀疑了?”
他把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全都想了好几遍,最终锁定了唯一可能有问题的点。
不过他相信无名汉奸代替替身阿二展现的一条好腿,足以抚平二十万现大洋可能带来的问题。
“看来渡边度并不像是我想象中那样,只是个贪财的老东西!”
“这是个多疑、有脑子且极度仇视中国人的老鬼子!”
廖文克提醒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因为如渡边度这种人,眼里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猫腻,而他的任何一点不小心不谨慎,都可能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
致命的陷阱!
侧首望向窗外,今夜夜空无星亦无月,浓黑如墨。
廖文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这天后半夜的三点多钟,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便装的吉野少佐,拎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件包登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车。
同一时间,某处废弃厂区的废旧库房里,逢春接到了要求她火速南下的电报。
“明日大家长拟定重新分家,领队候鸟全部归巢,另议前程!速归!”
这是一则明电,只要是掌握着电台的人都能收到,很有一种不怕被敌人接听被敌人破译的意思。
逢春考虑到“大家长”专指国民政府总裁光头蒋,“领队候鸟”代指军情处驻各地分站站长,加之“另议前程”的说法,不难猜到军情处要出大事。
所以她有些愤怒。
“日军进城之后,军情处济南站惨遭鬼子汉奸破坏血洗,老娘屡次致电求援,上峰屁回应都没有一句,还以为他们忙着抗日救国,没空搭理我这种残兵败将呢!”
“没想到,原来一直在搞内部权斗!”
“光头蒋拟定分家,让我们回去干什么?”
无非三种可能,一是站队,二是站队,三他妈还是站队!
老娘站你姥姥!
那么多忠诚勇敢无畏的弟兄们,都已经殉国了,我他妈哪有闲情逸致陪你们玩过家家?
“去你妈的!”
逢春把电报撕成碎片,扬了一地。
不过思虑再三之后,她还是决定立刻回武汉,而且回去之后还要确保自己站对队伍。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传到上峰的耳朵里,才能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回来杀廖文克!
只是……
“这个东西不方便带走……”
天亮之后,逢春拎着一个行李箱离开这处废弃的厂区,然后搭乘一辆黄包车进内城,去了宽厚所街北侧的小胡同,敲开了旭日理发店的店门。
“谁啊?”
余初夏迷迷糊糊的披着衣服过来开门,认出是谁之后,一下醒了。
她火速把逢春拉进店里,探身出去左右看看,确认没可疑人影在外面徘徊之后,才把店门紧紧关闭,带逢春去了后院。
余初夏关切的上下打量她:“逢春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你还好吧?”
逢春眯起双眼:“你怎么知道我的代号?”
“呃,是廖文克告诉我的。”
“……”
“廖文克到现在都没杀你,已经让我感觉非常惊奇了,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他的枕边夜话!”
“什么枕边夜话?逢春姐你想哪儿去了?我,我还是清白之身呢,狗汉奸的枕边夜话轮不上我来听!”
余初夏牵住逢春的手:“他之所以说到你,是想告诉我你原来手底下那么多人都没能杀了他,我光棍一根这辈子都没希望,吓唬我怎么想的怎么忘了,老老实实做他三姨太。”
“我猜也是这么回事。”
逢春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我打算……”
余初夏下意识的想把她现在从廖文克身上搞情报,换取红党帮助杀廖文克的事说出口。
但话到嘴边,她想起以前的时候国民政府的人跟红党针尖对麦芒,分属不同阵营,果断改了说法:“我打算假装听他的话,然后等他对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再伺机杀他!”
逢春动也不动的望着她:“廖文克十分机警狡猾,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要明白,真要这么做的话,你可能要失去你的清白之身,甚至可能会死。”
余初夏昂扬摆手:“不怕!只要能杀了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初夏,你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姑娘。”
逢春抿抿嘴唇,把手里的旧行李箱递过去:“接上峰命令,我需要紧急回武汉一趟,有样东西不方便带着,想托你代为保管,等我回来再找你取。”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逢春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要问!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越安全!你只需要替我保管好就可以!”
“哦……”
余初夏接过那个行李箱的时候,店门方向忽然响起敲门声。
随后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三姨太?三姨太起了吧?三姨太?”
“你是谁?”
“三姨太您好,我是老板别墅的管家,老板让我来帮忙装修一下理发店,麻烦您开一下门。”
逢春惊奇的望着余初夏,小声开口:“可以啊初夏,你还留着清白之身,就能让廖文克帮你装修理发店了?”
余初夏脸上泛红:“不是我让的,是他坚持要给装修。”
“不管如何,这都是你的本事!我相信,等我从武汉带了帮手回来之后,咱们杀死廖文克这个狗汉奸的事,就越来越有希望了!”
此时逢春再次听到别墅管家催开门的声音,她留下一句“我先走”,从后院后门离开了。
然后,她在内城兜了几个圈子,最终返回了内城新东门外的一家小诊所。
“逢小姐,你伤还没大好,外面街上又全都是你的通缉令,你怎么又出去了?太危险了!”
诊所的老板刘善华通过通缉令大约能了解逢春的身份,但他仍然义无反顾的救过逢春一次,还给逢春治过两次枪伤,并在最近一段时间持续给逢春提供养伤的居所。
此时见逢春从外面归来,他紧张兮兮的送逢春去了诊所楼上的阁楼。
“刘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应该的应……咦?逢小姐,您是不是要走了?”
“是的,我想最后问刘老板借两样东西,您看可以吗?”
刘善华把个胸膛拍得山响:“逢小姐尽管开口,只要我有,你尽管拿去!”
“谢谢刘老板,我一是想借点钱当路费,二是想借……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