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这太像了吧?廖桑,你这个替身跟你本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呀!”
跟廖文克一起谈话的,是个日本军官,这家伙看见阿二,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
廖文克挑眉微笑:“吉野少佐你现在确信,由他代替我出面绝不会被人识破吧?”
“如果你家二姨太没被送走,我相信就算是她见了这个替身,也完全分辨不出哪个是你,哪个是他。”
被称之为吉野少佐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小胡子青年,他明显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按照你的计划,先让你替身把今晚的事情摆平吧!”
“好的!”
廖文克转头望向阿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阿二,今晚有个事情,需要你代替我出面处理,没问题吧?”
阿二垂下双眸:“请老板吩咐!”
“阿震。”
“老板?”
“把情况给阿二讲一下。”
“好的老板!”
杀人越货,常震是把好手,做情况介绍,稍显笨拙。
他花了足足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把廖文克今晚出车祸的事情给阿二讲清楚。
“……总之,老板今晚的车祸扑朔迷离,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包括老板今晚约见的马会长、朱副会长、何统掌、张大状、唐帮主。”
“所以今晚你首先需要让马朱何张唐五位知道,老板虽然出了车祸,但并无大碍。”
“此外还要摁住蠢蠢欲动的这五位,让他们今晚零点以后,乖乖跟老板去城南佛慧寺烧开年第一炷香!”
常震最后总结到这儿的时候,廖文克插嘴补充了一句:“不是跟我去烧,是跟阿二去烧。阿二你记住,开年第一炷香,你必须摁着他们五个一起烧,而且还要配合媒体报道!出一点纰漏,我剐了你!”
阿二挠挠头:“老板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不过常副官只是说让我摁住马朱何张唐,具体怎么摁没说。我只是个小小的替身,什么都不懂,还请老板示下这事具体应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办法吧!我收集有他们五个的一些资料,出发的时候让阿震带着,你路上认真看看。记住,只要把他们的软肋找出来,就能把他们摁住!”
廖文克冲常震招了招手:“给阿二换身符合我身份的西装,再给他脸上‘化化妆’。”
“是!”
常震领命,带阿二去了旁边的衣帽间,选了一套深灰色的呢子西装给他换上。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钢锉,在阿二额头、脸、下巴等等部位挫了些挫伤出来,这应该就是廖文克刚刚所说的“化化妆”了。
阿二一声不吭,任由摆布。
“原本我担心你的替身跟你本人差距太大,唬不住人,现在我又有点担心,你这个替身跟你太像,就算说他是替身,也未必有人相信。”
“既然不相信,那他们就自己查嘛!情报工作本就是真真假假,我故意传播我身受重伤的消息,未必有人相信,但他们自己查出来的结果,肯定不会怀疑。”
“吆西!难怪廖桑设计了那么一出大张旗鼓又藏头露尾的回家戏码,原来是备着等人来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往外散播你启用替身的消息?”
“明天一早……”
外间沙发上的廖文克和吉野少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趣盎然,而身在衣帽间跟他们一墙之隔的阿二却只能影影绰绰的听到一个大概。
不过仅仅大概就已经足够阿二皱起眉头了。
廖文克不但伪造他身受重伤的假象,还要散播他启用替身的消息,这事已经不再像是一个局,而是像一个坑了。
那么,他想坑哪个?
有必要想办法提醒一下同志们,千万不要掉坑里啊……
“可以了!准备出发吧!”
此时常震已经被阿二化完了“妆”,阿二对着穿衣镜照了照,好一个因为车祸身上多处擦伤的家伙!
看来今晚是要他照着“我虽然出了车祸但我并无大碍”的方向演了。
“常副官说可以了就是可以了,出发!”
离开主卧室下楼途中,阿二有意贴到常震背后:“常副官,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冒充老板,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放心,老板也没指望你冒充得惟妙惟肖,今晚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可以!”
反正我的存在明天就曝光了是吧?
阿二悄悄咧嘴一笑,低头瞄了一眼刚刚从常震口袋里顺出来的钱包。
然后到一楼玄关门厅的时候,他把常震的钱包扔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
9点45分,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从廖文克位于司里街的别墅大院中驶离。
此时距离戊寅虎年大年初一已经只剩两小时零一刻钟。
凯迪拉克的后排车座,一半位置堆了一尺厚的资料,另一半位置上坐着正在狂翻资料的廖文克……的替身,阿二。
“这家伙真能装……”
负责开车的常震在观后镜里瞄了阿二一眼,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
下一秒他就听到阿二忽然开口。
“阿震停一下!”
“阿二你叫我什么?”常震猛地踩下刹车回过头去,鼻子都气歪了。
你一个小小的替身,有什么资格喊我阿震?这是老板的专属称呼好吧?
“出门之前,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今晚拿我当他。阿震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说你也想造老板的反,不听老板吩咐了?”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造……”
常震气得肝儿疼,恶狠狠的剜了老神在在的阿二一眼:“别废话!这还没出司里街呢,你猛不丁的叫停车干什么?”
阿二递过来一张纸钞:“去给我买两包烟!要老板多年来一直抽的三猫牌,不要买错了!”
常震没接,还给他两只瞪圆的眼珠子。
“你瞪着我干什么?赶紧去呀!老板跟马朱何张唐他们五位见面一向烟不离手的!我不带烟过去,万一露馅坏了老板大事你负责吗?快去!”
阿二端着架子吩咐,甚至把二郎腿都翘了起来。
那姿态,那神情,包括微微翘起来的嘴角,都跟老板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二你……你有种!”
常震从牙缝里逼出这么一句,猛回头,一脚油门踩下,继续前行。
阿二楞了一下,转头看看那个刚刚被车子甩在后面的烟纸店:“刚才路边就有卖烟的,你去哪儿?”
“你想让我去哪儿买烟我就去哪儿?你当我什么人?我是老板的狗,不是你的!”
常震一路把车开到司里街和狱庙后街交接的路口处才踩下刹车,然后开门出去,就想奔路边一家门脸很小的烟纸店。
“钱!阿震你忘了拿钱!”
“拿你老母!两盒烟钱当老子没……”
常震掏裤兜才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两盒烟钱。
因为,钱包不见了。
阿二的笑容玩味起来:“你有是你的,给我买香烟理应花我的!拿着吧!”
“……”
常震脸上肌肉微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纸钞,去买了两包三猫牌香烟回来。
“阿震,谢了!”
阿二拆开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烟气迅速在他脸庞前面弥漫开来,遮住了他复杂而深邃的眼眸。
10点一刻,车子开到鸿丰楼门口停下。
鸿丰楼的孙经理小碎步跑出来,抢在常震前面拉开了后车门。
“廖先生,听说您早些时候出了车祸,让人抬着送去了医院,担心的我赶紧拜了拜观世音菩萨,求她保佑您逢凶化吉!廖先生您,您没事吧?”
“孙经理有心了。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阿二走进酒楼大厅,环顾四周一圈:“鸿丰楼生意不错嘛,除夕夜居然都快坐满了!”
“都是托廖先生的福!”
“我约的人呢?怎么没到门口侯着?”
“呃……”
孙经理脸色微僵,贴过来小声说话:“廖先生您约的五位贵宾到了之后,听说您出了车祸压根没进包间,说是去凤凰街上那家老字号羊汤馆喝羊汤去!”
阿二有些意外:“一块儿去的?”
“一块儿去的。”
此时吧台方向的接线员忽然抱着话筒冲阿二方向问了一句:“廖先生,有个电话找常先生。”
常震皱皱眉头,疾步走过去接听。
不多时黑着脸返回来:“孙经理你先忙,我有个事情需要单独给老板汇报!”
“是是是!不敢耽误廖先生正事……”
孙经理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退走之后,阿二望向常震:“出什么事了?”
“特务机关的人在凤凰街老字号羊汤馆附近,抓了一个国民政府军情处济南站的眼线。对方供述,军情处今晚可能要搞事。”
阿二深深看他一眼:“常副官,我只是老板的替身!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向老板汇报,给我说什么?”
“因为这事能不能解决,要看你能不能摁住马朱何张唐!”
常震深吸一口气,语气十分沉重:“军情处已经掌握了吉野少佐要求马朱何张唐凌晨去佛慧寺烧开年第一炷香的事,更知道他们五个各怀鬼胎,有意抗命的事。”
“他们怀疑,这表明马朱何张唐有跟皇军面和心不合的迹象。”
“如能证实此事,就是他们趁皇军大部队南下正面战场,济南城内防卫空虚,暴动夺回济南的最佳时机!”
阿二恍然:“所以他们派了眼线在凤凰街盯着?”
“是的,军情处的人正在召集过去一个月被我们打散的残部,一旦能确认马朱何张唐不去烧开年第一炷香,他们就准备动手了!据说,他们库存还有一批炸药,有可能会对粮仓等重要战略仓库下手。”
“军情处的人有毛病吧?老百姓日子已经够苦的了,他们就不能消停点,让大家过个安稳年?”
“你特么少跟我在这里忧国忧民了?这是你一个替身需要操心的事情吗?”
常震往前贴了贴,声音听来越发阴测测的:“但有一点你说得对,如果让军情处引爆了炸弹,谁都过不上安稳年!老百姓不能,老板不能,你,更不能!今晚零点之前,你摁不住马朱何张唐,坏了老板大事,我就特么提你脑袋回去复命!”
阿二跟他对视三秒,无声的笑了笑:“去!把车上那五个家伙的资料给我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