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一纬九路那破地方能建省公署?庄伟屏本能中张嘴就想来上这么一句,但真正开口的时候,变成了一声讪笑:“秘书长不怕您笑话,我对那一片不太熟悉,还要请您给我指点迷津。”
“你不是不熟悉,你是觉得让你临时找一套说辞来夸夸那片区域实在难以启齿。”
廖文克赶在他否认之前摆了摆手:“以现有条件来看,那一片的确不适合建造省公署,但站在发展的角度上来看,未必不行。”
“一来,那边紧邻津浦铁路,交通便利;二来距离日本领事馆虽然不算太近但也不算太远,有好事的时候靠上去比较方便,有坏事躲在那儿也不会嫌躲得太远;三来那里现在整体比较落后,地价相对便宜,建造省公署的时候可以建的阔气点!”
“再一个,商埠区开埠以来,济南整体发展还是偏向西边多一些,咱们把省公署建在那一带,带动一下那一片的整体发展,也算为城市发展做贡献了!”
“还有……”
他冲庄伟屏勾勾手指:“老庄啊,我不拿你当外人,有些事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早些年的时候,我家先辈在那附近囤了一批地,握在手里没什么用,转卖吧又无利可图。我非常希望那一带的地价能够攀升一下子!懂吧?”
庄伟屏恍然,省公署建在哪儿,必然能带动周边一大片区域的整体发展,像是饭店宾馆茶馆咖啡厅银行商场电影院等等,都会一窝蜂的围着新公署建起来。
如此这般,周边地价不想攀升都不可能!
原来秘书长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这儿呀!
“老庄我愿为秘书长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庄啊,建设厅厅座只能算是你的起点,你一定还会大踏步进步的!”
“还要仰仗秘书长多多提携!”
庄伟屏心花怒放,见廖文克叼上烟,赶紧给打火点上。
廖文克吐他一脸烟:“趁着天还不算太黑,咱们去现场勘查一下经一纬九那一片?”
“秘书长说去咱就去!老庄以后唯秘书长马首是瞻!”
“……”
于是原本即将抵达经三纬七路的车子继续沿经三路西行,到纬九路路口右拐。
不过,眼看就要到经一纬九路路口的时候,廖文克忽然声音抬高八度,紧急叫停。
常震赶紧一脚踩下刹车:“老板,怎么了?”
廖文克凝眉前望了一阵儿:“阿震,前面是皇军的秘密战略物资仓库吧?那是……干嘛呢?”
常震和庄伟屏听到他这么说集体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望向前方。
前方再有十几米其实就是经一纬九路的十字路口。
路口东北角有一个大院,原来是一家工场,日军进占济南之后,工场主不见了,工人解散了,大院大门后门全部加了大锁,完全一副废弃了的样子,但事实上这家工场因背靠津浦铁路,交通便利,已经被日军改做秘密战略物资仓库。
荒芜与废弃只是这个大院的表象,内部常驻数十名装备精良的日本士兵,日夜轮班上岗,严密看守,没有特别通行证休想进出。
此时此刻,大院西侧的小胡同里紧邻仓库侧门的位置停着七八辆驴车,十几个搬运工空手进仓库,扛出一个个麻包,整齐堆放到驴车上,然后再次空手进仓库。
如此往复,连绵不绝,装满一辆驴车再换一辆。
“阿震,你看请没有?那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人在偷皇军的战略物资?”廖文克敲了敲常震车座靠背追问。
常震回头看他一眼,目光闪躲:“这个……”
廖文克拍他车座一巴掌,皱起眉头:“你一个劲的看老庄干什么,他又不是外人!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你如果知道一些什么的话,直说就是了!”
庄伟屏不禁感激涕零,既然我不是外人,那我就是自己人了?秘书长果然有意提拔我呀!
常震无奈咬了咬牙:“老板,那是唐伯成的走私车队。”
“?”
“他不是经营码头吗?怎么还有车队?”
“唐伯成主营依然是码头,不过他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挂上特务机关的吉野少佐了吗?吉野少佐有些生意需要有人做运输,唐伯成就抽调了信义帮的精干力量,组织了这么一个车队……”
“你等会!”
廖文克一脸没听懂:“吉野少佐有生意我懂,唐伯成为了巴结他组织车队我懂,那为什么唐伯成的车队出现在了皇军的秘密战略物资,还看着好像是在从仓库里往外搬运物资呢?”
“对不起老板,怪我没说清楚。吉野少佐的生意是无本生意,他需要唐伯成运输的物资其实就是从这个仓库偷偷搬出去的。”
廖文克连连摆手:“胡扯!吉野少佐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精英,怎么可能做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
“是真的老板,您可能不了解这里面的道道,我一说您就明白了。”
“战略物资入库之前都有专人核验数量,吉野少佐他们每次入库的时候,以损耗的名义把一批物资从入库数量上减掉,这批物资理论上也就不存在了。”
“然后再由唐伯成派车队过来,把这些账面上不存在的物资装车运到外地就可以卖钱了。”
“……”
廖文克沉默了一下:“每天都这样干吗?”
“差不多每天都这么干,上午货运列车抵达济南站,中午卸车中转入库,傍晚时分唐伯成的车队早早候在侧门口,等着物资装车,然后当晚再根据不同的物资种类分别朝不同方向开拔。”
“一般来说,棉花、罐头类食品往临淄方向,枪支弹药往莱芜、泰安方向,白糖往西去临清集中装船再沿京杭大运河往南走,最终运往苏杭一带。”
廖文克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角,等庄伟屏帮他点上之后再次开口:“没想到吉野少佐玩得挺大呀!”
“其实并不复杂,只要买通几个库管,然后买通仓库看守就是了。千里做官只为财,何况万里而来的吉野少佐?”
“……”
廖文克冷笑一声:“吃相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