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廖文克去了一趟望湖酒店,把两个小蛋糕送给二姨太,又陪她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最后赶着下午上班的点,返回了省公署顾问委员会的办公室。
常震给廖文克泡好茶,送到办公桌上:“老板,听您哼了一路的小曲,心情不错啊!是因为特别缉私大队的事吗?”
廖文克笑了:“特别缉私大队如果给力,必定能大大打击济南走私活动的猖狂现状!相关当事人就算掉不了半条命,也得狠狠的出回血!”
“唐队长背叛老板,让他狠狠出血都算便宜他了。”
“没办法,毕竟还有个吉野少佐。当初吉野少佐奉土肥圆将军之命接触我,算是我得以效忠大日本帝国的引路人!有这份交情在,吉野少佐可以不仁,我不可以当真不义,所以没可能对走私赶尽杀绝,害他伤筋动骨。”
常震心悦诚服:“老板厚道!”
“我厚道与否,吉野少佐这次也是要出点血的,不过以他私下经营多年攒下的家底,这点损失对他来说不过是些毛毛雨,不算什么。”
“但唐伯成……他就不行了!”
“自从他上次纵容手下打了蔡经理,我授意蔡经理终止跟码头的合作之后,相当一批中国商人紧跟蔡经理的步伐撤出了码头,到如今,日本人的生意已经占据唐伯成码头生意盘面的九成五。”
“如果走私的事情出了问题,唐伯成势必得罪吉野少佐,码头生意盘面必将失去日本商人的支撑!”
廖文克叼上一支烟冷笑:“到那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常震麻利的帮他点火:“那能怪谁?唐伯成这是求仁得仁,罪有应得!”
“是啊,种什么因就会收获什么果,怨不得别人……”
廖文克仰在椅子靠背上,悠哉悠哉的吐了几个烟圈,忽然再次开口:“阿震,找两个人去盯着经一纬九路口。”
常震愣了一下:“皇军的秘密战略物资仓库?”
廖文克点点头:“今晚特别缉私大队正式开始巡逻,我想知道唐伯成和吉野少佐下午会不会紧急上路一批物资。”
“……”
下午四点半钟,常震兴冲冲的冲进廖文克的办公室,翘起了两根大拇指。
“老板,果然让您猜中了!今天下午真的有六辆驴车从经一纬九路上路了!而且您猜谁亲自带队押车?景道元!信义帮副帮主!”
“哦?居然让景道元亲自出马,看来唐伯成跟吉野少佐这次上路的物资很重要啊!”
常震鬼鬼祟祟的凑到近前:“老板,要不要找些弟兄,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把他们这批货劫了!”
廖文克沉默了数秒,最终摇摇头表示算了:“咱俩关起门来说劫了劫了,不过是动动嘴而矣,真要动手少不了动刀动枪,伤了信义帮的人没事,万一伤了咱们自家弟兄怎么办?不值得!痛打落水狗不急在一时,权当给吉野少佐留点面子吧!”
“老板宽仁!”
“……”
廖文克无声的笑了笑,我宽仁吗,我只是怕你们乱来,影响了红党那边的行动罢了……
同一时间,同一栋楼,城内行动队队长办公室里,唐伯成拨通了特务机关吉野少佐的电话。
“少佐,事情已经安排妥了!”
“车队上路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的,咱们第一次白天走货,很多哨卡那边的关系还没疏通好,所以装箱的时候,我让人把枪支弹药装箱全都藏在下面,然后又在上面铺了一些其他的普通货物。过安检的时候,只要哨卡上的太君不让把整个货箱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就不会露馅。”
“吆西!安排的哪位跟车押运?可靠吗?”
“可靠!我知道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派我手底下的信义帮副帮主景道元亲自跟车!您见过他好几回呢,还有印象吧?”
“是那个主要负责跟仓库对接的景副帮主吗?”
“就是他!”
“……”
电话听到这儿,吉野少佐基本上放心了,货物装车的方法无可挑剔,派出去跟车的人也可以信任,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向他汇报此事的唐伯成当然更放心——不放心的话也不敢给吉野少佐汇报呀!
所以两个人分别所在的办公室里,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哼小曲的声音。
“廖文克啊廖文克,等老子撑过这一阵,重新恢复走私生意之后你给我等着,我就算挖个坑送你跳进去,也得抓你小辫子,让皇军毙了你!”
唐伯成把两条腿翘到办公桌上,幻想着一百零八种把廖文克大卸十八块的方式方式,以及对应的视觉盛宴,不知不觉之间就迎来了傍晚。
“队长,弟兄们已经在门口集合起来了,您看是不是给大家讲个话,咱们再一道去跟宪兵队那边的人汇合?”
“这才几点你们就集合起来了?平时吃饭喝酒都没见你们这么积极啊!”
“队长,现在已经6点了,外头天都黑了,再不集合准备出发,宪兵队那边就要说咱们消极拖延了。”
“……”
唐伯成虽然十分抵触,但毕竟是提前敲定的事情,只好耷拉着脸懒洋洋的起身。
但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你先去整队!我接个电话立刻过去!”
打发走来叫他的手下,唐伯成抓起了话筒:“喂,我是唐伯成。”
“帮主?您是帮主吗?帮主,出……”
“什么帮主?帮什么主?我以前怎么教育你们的,我现在是特务机关城内行动队的队长,只要我离开了咱们码头,你们就要统统喊我一声唐队长!知道吗?”
唐伯成劈头盖脸一通训斥,主打一个能拖拖能延延,反正满心眼里都是对特别缉私大队的抵触。
电话那头那位被训得好一阵没敢接茬,好不容易等着唐伯成没了动静才再次开口。
“帮主,出事了!咱车队叫人抢劫了。”
“简直不可理喻!我刚刚教育你喊我唐……你说什么?车队被抢劫了?”
唐伯成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窜出一身冷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前天晚上,不,算是昨天凌晨,我们那批运往临清的白糖、桐油和猪鬃毛刷,过黄河的时候让人一窝端了……”
唐伯成急眼了:“昨天凌晨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汇报?你他妈吃屎长大的?”
对方哆嗦如狗:“帮主这不赖我们!车队被抢之后,我们所有人也被绑了,一直关到现在才把我们放出来。我们恢复自由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了个电话联系您……”
“什么叫不赖你们?不赖你们难道赖我吗?你他妈给我滚回来!立刻给我滚回来!”
唐伯成怒不可揭,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跟吉野少佐合伙做生意以来第一次遭遇抢劫,他说一点不意外不慌张是假的,所以他第一时间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事情告诉吉野少佐,俩人商量商量该怎么应对。
然而没等他抄起话筒拨号,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帮主,我是柱子!昨晚带车押运一批棉花和罐头去临淄的那个,你还记得我吧?”
唐伯成没好气的开口:“有屁赶紧放!”
柱子带着哭腔汇报:“帮主,我们车队叫人抢劫了!”
“什么?你们也被抢劫了?”
“是啊!八头毛驴八辆大车,还有车上装的棉花和罐头,都让人端了!那些人还把我们绑了,一直关到一炷香之前才把我们放出来!帮主,帮主你能不能来救救我们,那帮王八蛋放人之前把我们棉袄棉裤都扒了,我们好,好冷啊……帮主?帮主?”
“……”
唐伯成瞠目结舌的摔断电话,颓然摔坐在椅子上,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一批货被抢劫,可以理解为运气不好,遇上穷疯的劫匪了,两批货呢?除了说明他们信义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外,是不是还能说明点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帮主出事了!出大事了!我们车队叫人抢劫了!一百杆枪五千发子弹全都被抢了……”
听着话筒那头景道元撕心裂肺的嚎叫,唐伯成觉得自己跟过了电一样,全身上下都麻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