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回到司里街别墅后,常震带阿二到主卧室门口停下:“你在这里老实等着,我去找老板汇报工作,一会儿叫你!”
“常副官您先忙。”
回了别墅的阿二恢复成为一个小小的替身的姿态,顿时让常震感觉自己常副官的派儿又回来了。
吉野少佐已经告辞离开,主卧室里只剩下廖文克一个。
此时的他已经钻进了被窝,但他并没睡,而是半仰着靠在床头上,等着常震归来复命。
听常震把今天载阿二出去这一遭的整个过程,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廖文克闭目沉默了一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并开了口。
“阿震,你说阿二在路上给你一张钞票让你买烟?”
“是,他说老板见马朱何张唐的时候烟不离手,车子还没开出司里街的时候,就让我去路南一家烟纸店帮他买烟……唔,买老板一直抽的三猫牌。我觉得这小子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还真拿自己当老板了,就没听他的,一路把车子开到狱庙后街那边,才停车买了两包三猫牌香烟给他。”
廖文克深深看他一眼:“咱们司里街上就一家烟纸店吧?那家店调查过吗?”
常震点点头:“调查过,那家店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以见得?”
“调查显示,那家烟纸店现任老板姓李,叫李茂祥,大家都叫他老李头。老李头现年61岁,哈尔滨人,于1935年10月底接手了那家烟纸店经营至今。而咱们是1935年11月才来到司里街的这栋别墅落脚的。老李头比咱们早来一个月呢。”
“这样啊……”
廖文克自嘲的笑了笑:“对了,阿二还去报馆印刷厂签字定版了是吧?你待会儿再去一趟印刷厂,找厂长要一下他签字的定版版样。”
“???”常震有点没搞懂他的意图。
“如果版样已经不在了,找不到了,你就让人把印刷厂封掉,把包括厂长在内,跟阿二有过接触的人全都抓到特务机关刑房,撬开他们的嘴问问版样到底去哪儿了。”
“如果版样还在,那就确认一下,版样上有没有留下含义晦涩不明的暗语,或者空白处有没有用隐形墨水留下的消息!”
“……”
门外,悄悄把耳朵贴在墙上的阿二,偷听到这儿,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早就知道,以廖文克的多疑,肯定会派常震再回印刷厂调查的,又怎么可能留下破绽等着被发现?
不过,他以替身身份潜伏六年,已经把廖文克的神情、步态、做派乃至于行事风格学得入木三分,是时候考虑启动那项绝密计划了!
此时阿二眼前浮现出廖文克骨折的右小腿,悄悄抿紧双唇,攥紧双拳……
“嘶……”
“老板,是牵动了腿伤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打针麻药?”
“不用了!你把阿二叫进来……”
阿二听召进去的时候,廖文克疼出来的一脑门的冷汗还没消退。
他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老板,腿骨骨折很疼的吧?我以前跟一个老郎中学过一些按摩手法,能有效缓解疼痛。如果老板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按摩两把。”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廖文克疼得咬紧牙关,这句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阿二摆摆手:“不敢!为老板分忧解难,是我的分内之事!”
他迈着小碎步上前,廖文克给常震使了个预备的眼色,常震悄悄拔出配枪,悄悄对准了阿二的后脑勺。
但凡阿二有一点对廖文克不利的迹象,他就会扣动扳机,把阿二当场击毙!
然而三分钟后,常震看到廖文克示意他把枪收起来。
“阿二啊,你这一手按摩真是神了,比打麻药还管事,我现在真的感觉不太疼了!”
“老板谬赞。这个按摩手法其实主要是按摩几处穴道,并不复杂。回头我教给常副官,老板可以让他经常给您按摩一下。”
“哦?为什么要教给常副官?你自己来给我按摩还委屈你了吗?”
“常副官是您亲信,而我终究是个外人。所以我为您按摩的时候,您身上肌肉绷的有点紧,不利于您身体恢复健康,不如请常副官为您按摩,您能尽可能的放松些。”
“阿二啊阿二,没想到你心思这么细。”
廖文克呵呵一笑:“那我问你,我今晚交代你的任务,只是摁住马朱何张唐去佛慧寺烧香就可以,你却自作主张,又去了报馆印刷厂校稿。为什么?你是想去印刷厂见什么人,还是有其它打算?说说吧!”
阿二豁然抬头,满目震惊和委屈:“老板您怀疑我?”
廖文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你可以解释的。”
“好好好!我阿二对老板忠心可鉴,您怀疑我让我解释,那我就解释给您听好了!”
阿二眼圈红了,语气里夹杂着清晰可辨的悲愤:“老板,今晚我和常副官到鸿丰楼之后,他接了个电话,说军情处察觉马朱何张唐有跟皇军不和的迹象,一旦确定他们五个不去烧香,很可能会去炸粮仓。”
“我想济南从去年年底就开始乱,乱得民生艰难,民心不稳。”
“多亏老板一手推动了济南维持会的成立,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安定环境!”
“军情处居然想去炸粮仓破坏这种大环境,简直丧心病狂!”
“所以我觉得,摁住他们五位去烧香并不是任务的终点,最多算是阶段性的胜利,还必须要确保他们烧香的新闻能顺顺利利的刊登于报章,昭示于天下!”
“老板,您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您不能怀疑我的忠心啊老板!”
听了阿二这番解释,廖文克脸上无动于衷:“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听阿震说,你第一次听军情处要搞事的时候特别愤慨,说什么‘老百姓日子已经够苦的了,他们就不能消停点,让大家过个安稳年’之类的,特别忧国忧民啊!”
“老板,越是年景不好,老百姓才要过个安稳年,如此才会有希望,有盼头!”
“有道理!不过阿二你这个话说得,很有红党的风范啊!你不会是红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