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克的腿伤情况,体检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换成一句更容易读懂的话就是:廖文克的右腿的确就是今年1月30日晚上车祸中撞断的那根腿!
眼前的廖文克是真廖文克,不是冒充的!
渡边度不禁恶狠狠的瞪了身边的吉野少佐一眼,又瞪了常震控制之下的西田耕一一眼。
都是这两个狗东西跑我家满嘴跑火车,才有了今天的这出闹剧!
这算什么?
嫌老子棘手的麻烦事不够多?
添乱!
“阿震,把西田君松开吧!我本来是让你带他跟我一起来找机关长汇报工作的,结果你给整得像是把他劫持了一样,瞧瞧把咱们这些同僚误会的,都快把咱们当敌人了。”
常震立刻松开了西田耕一:“属下有罪,请老板责罚!”
“责罚免了,我以后记住今天的教训就是了!你是个粗人,我再不安排你做这种精细活儿了。”
“……”
这是嘲笑我安排了粗人做精细活,才导致眼下这个局面吗?
渡边度脸色铁青,悄悄深吸了一口气。
但廖文克这么一解释,常震这么一撒手,着实在大家心里刷了一把好感度。
文职们心想:秘书长这个指桑骂槐用得含而不露,果然很有一手!
行动队的也在想,既然常震把西田耕一放了,今天肯定打不起来了;只要打不起来,你的我的他的大家的人身安全就都有保障了,廖秘书长这事办得太有分寸了……
“廖桑,这事归根结底其实只是一个误会。”
“你也知道,西田君最近调查上次运送军饷中途被劫的事情并不顺利,连日审讯也没能从火车站那帮工作人员身上打开突破口。”
“所以他拓展思路,想回过头来查一查指定谢奎作为本次列车司机的事情上,有没有疑点。”
“后来,吉野君记起,谢奎是你帮忙介绍的。”
“所以……”
“廖桑,这事总归是我把关不严,一时判断失误,你要怪就怪我吧!”
“……”
渡边度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把前因和盘托出。
因为只有真相才最具说服力,在廖文克这种聪明人面前编造乱七八糟的理由,万一被拆穿了脸上更难看。
他希望自己话音落下的时候,能听到廖文克一句“原来是这样,是我反应过激”,这事也就算圆满划上了句号。
然而,廖文克没说这句话。
廖文克眼珠子瞪了起来:“等会儿!机关长,您就是因为这个怀疑我的?”
“咳咳,不是我是他俩。”
“不管是谁,因为这个怀疑我都是一个错误!”
“?”
“上次军饷的事情,运输部分是吉野君负责的,他来问我火车站有没有靠得住的火车司机。大家都知道,我家大业大,手底下有不少祖传的买卖,所以我都是统管全局,雇了一批经理掌柜帮我做事,并不过问生意上的具体细节。”
“但吉野君问到我头上,我如果说我跟火车站不熟,我哪儿认识什么靠得住的司机,会显得我很没面子!”
“所以我让阿福去找了一趟唐伯成,唐伯成给我介绍了那个谢奎!”
“最后我又把谢奎推荐给了吉野君!”
西田耕一本来在一边捂着被打坏的嘴劲儿劲儿的,这会儿不禁瞠目结舌:“什么?谢奎是唐伯成介绍的?”
吉野少佐抢前两步,直勾勾的盯着廖文克:“照这么说,你根本不认识谢奎?那你怎么敢给他打包票?”
“如果不是唐伯成介绍的,反过来是你给我介绍的,我一样敢打包票。大家都是朋友,小唐还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我,彼此之间最起码的信任总是要有的吧?要不然的话,那还是朋友吗?还有朋友味儿吗?”
“机关长您说是不是?”
“……”
机关长还能说什么?
有疑点的腿,已经被医院的专业人士洗清了疑点!
有疑点的事,最后发现是唐伯成做的,跟廖文克屁毛的关系都没一根!
慷慨激昂的朋友味儿之歌,还被廖文克在这么多人面前唱响了。
别的不提,瞧瞧周围那些围观众们下意识点头的小动作和不知不觉之间亮起来的眼神,渡边度就知道,别说真的已经没廖文克的什么疑点了,就算是还有,这会儿拿出来也没人信!
“是是是,廖桑说得对……”
渡边度咬牙抡了吉野少佐两个大嘴巴:“你瞧瞧你,廖桑能为朋友打包票,你跟西田君呢?在朋友背后捅小刀!你瞧瞧你俩办得这都什么事啊?像话吗?”
“学生错了!学生以后一定改正!”
“还不快点向廖桑道歉?”
“廖桑,对不起……”
吉野少佐转身朝向廖文克,咔吧一下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满肚子的恼怒差点没伴随着这一弯腰直接从嗓子眼里倒出来。
这事真他妈不是我不够朋友啊,我完全是因为受了西田君的挑唆!如果不是他泡在我的办公室里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怀疑廖桑?我……
不对!西田君也是忙中出错,最最可恨的还是唐伯成那个王八蛋!
他介绍的火车司机有问题,不但害皇军损失了一个半车厢的军饷,还害得我跟廖桑差点朋友反目!
唐伯成,你他妈真该死啊!
这时候特务机关大院里忽然开进来一辆风尘仆仆的卡车,不等车子彻底停稳,车门敞开,一道人影跳下车子,快步走进了一楼大厅。
“呀!大家都在这儿干嘛呢?这么热闹?”
唐伯成跟个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进门之后四下里观望,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模样。
吉野少佐怒火中烧,暴喝一声唐伯成都是你干的好事,伸手就想去抓唐伯成的衣服领子。
得亏廖文克抢前一步拉住了他:“吉野君稍安勿躁,咱有事说事,千万别乱来啊!”
唐伯成不明就里,两眼一抹黑,但至少看得出来,吉野少佐想揍他。
他委屈。
“吉野少佐,你什么意思?我干什么好事了我?”
“我带队跑滕县运送物资这一趟辛苦不辛苦就不提了,今天一大早刚出泰安没多远,有个哨卡上的皇军给我说你打电话找我,我二话没说,把我其余的弟兄全扔半道上,一个人开着车嗷嗷往回赶!够意思了吧!”
“你不给我接风洗尘就算了,怎么还这个态度?我哪儿得罪你了?”
渡边度跨前一步冲他招了招手:“唐队长,你把物资送到滕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