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但凡有希望,李斯都要争上一争。
“无功于国?”
始皇的眼神看向李斯,压得李斯不由得缓缓低头,
“以一人之力驳斥儒家以正法度。”
“居明身而暗捕墨家巨子定鼎神石。”
“游历数载不享富贵而知国之窠臼。”
“这般行举,你和朕谈无功于国,兄弟委屈?。”
每说一句,始皇便缓走一步靠近李斯,待到最后一句,始皇的气势几乎将李斯压垮。
扑通。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李斯毫不犹豫,立刻伏首以待,额头之上不由的冷汗涔涔。
他错了。
大错。
远远估错了今日陛下想要让那位三皇子监国的决心。自己若是头铁再言,保不准何时便是下一个淳于越。
“小十八,朕欲让你的三弟监国,你,委屈吗?。”
看都不曾多看李斯一眼,始皇直接看向胡亥。
“此乃幸事,儿臣岂会委屈。”
始皇的爆发犹如一瓢冷水彻底浇醒了胡亥,当即跪倒在李斯身侧,不敢多言。
“哼。”
始皇缓步坐回龙椅,目光再次看向赢云天,方才的暴戾恍如冰雪一般消失不见。
“小三,接旨吧。”
话音方落,看着还杵在原地的赢云天,始皇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其身边轻语补充了一句,
“位居监国,皇宫酒藏,便可任你取用。”
听到嬴政的补充细语,即便是赢云天也不由的心中哑然。
没想到今日能看到这么一出大戏。
这一日,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来的更快。
但是,却是十足的好事。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时光飞逝,春暖雪融,随着上次的大朝会公布了始皇即将东巡之事,整个咸阳便难得的再无起一丝的波澜。
而唯一让咸阳众人越发提及的姓名,便是那位往日‘恶名累累’的三皇子了。
“听说了吗?听闻那位三皇子捣鼓出了什么奇物,唤作‘纸’。”
“当然。传闻此物轻如蝉翼,且造价极其之廉。”
“当真如此?。那位三皇子竟有这等手段?”
...
如此之言,对那位三皇子的讶异之声,而今在咸阳城中比比皆是。
咸阳皇宫,
始皇细细的摩挲着面前的淡黄纸张,忍不住惊叹开口,
“好。”
“没想到小三你竟有这等巧夺天工之能。”
“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赢云天默默灌了口酒,但是眼中却也有几分难掩饰的得意。
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的能将纸弄出来,也算是省了不知自己多少心力。
“你啊。”
始皇的心中不禁有几分无奈。
随着这段时日的相处,嬴政也越发似是摸清了赢云天的性子。
平日里放荡不羁,但是又胸有静气,时而又会如孩童一般做些让人觉得荒诞不羁之事。
当真让人又爱又恨。
“父皇,有此术后,便可驯养信鸽,到时,千里往来,亦可寻常。”
“驯养之人,已经由罗网寻觅而至。”
“到时父皇东巡,可带上些许,若有急切之事,亦可方便联系。”
赢云天轻轻开口。
虽然记得始皇暴毙是在最后一次东巡,然而赢云天不敢赌。
在这个世界,尽信史不如无史。
“可,小三费心了。”
“好了,明日朕即将启程东巡,还需做些准备,你先下去吧。”
“诺,儿臣告退。”
始皇眼中升起了一丝暖意。
有守成之能,更有开拓气吞匈奴之气魄。
有小三如此,自己便更要为大秦打下未来万世之根基。
此次东巡,是震慑,亦是欲要毕其功于一役。
“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方才走到殿门,赢云天的脚步忽地又顿住了,
“儿臣欲向父皇求一人。”
“何人?”
始皇轻声开口,眼中带着好奇,不知是何人能让赢云天主动朝自己开口。
“阴阳家,东君焱妃。”
然而相较这边的岁月静好,此时的十八皇府之中已经与鸡飞狗跳也已无异。“赢云天。”
“你该死。你该死啊。”
往日奢华至极的大堂之中被披头散发的胡亥砸的一塌糊涂。
“好了。”
李斯微微皱眉,见到癫狂失态的的胡亥,心中越发感觉梗塞,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越发没了底气,
“如此发泄,对局势亦无丝毫帮助。”
“老师,多日以来父皇于我一面未见。”
“但是赢云天却能在父皇殿中来去自如,此等差距,我不甘。”
听到李斯劝戒,胡亥还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微整仪表,但是依然咬着牙开口,脸上愤愤不平。
嘎吱。
殿门忽地洞开,赵高一脸难看的踏入其中。
“如何了?”
李斯微微抬了抬眉眼,看向赵高。
“已经证实,罗网印玺而今便掌握在那位三皇子手中。”
“当真?没想到父皇居然会做到这一步。何等不公。”
胡亥听到赵高的言语,心中刚刚有所平复的邪火又忽地窜起,不由得愤怒开口。
看了看又要失态的胡亥,李斯心中越发无语,闻至此事,居然不思解决之法,还在纠结帝王公正?
谈及公平公正,往日那位三皇子受宠之前你岂不是最受始皇疼爱,其他皇子又何曾谈及公平?
“你对罗网的掌控力,还有几分?”
将视线从胡亥身上移开,李斯朝着赵高淡淡开口。
“几近于无。”
听到李斯的询问,赵高的脸色黑的和炭底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三皇子竟有这等手腕,能在如此短短的时日之内就将罗网掌控到这等程度。
不对,或许,是那位陛下早有准备。
亦或是,阴阳家又大力扶持了其一把...
“几近于无?”
“你的罗网之中不是尽是亲信?即便是那位三皇子执掌印玺,他又哪来的这等实力排除异己。”
李斯的眉头紧紧深锁,似是怎么都想不通。
“而今罗网已失,陛下东巡又指明了让我等陪同,显然是不想让我等留在咸阳碍眼...此局,难解。”
“我怎知晓..对了,近来,有一人或可用之。”
赵高闷闷的回应了一句。
“何人?”
李斯似是有些诧异,缓缓起身踱步,排解心中烦闷。
“徐福。”
“徐福?”
忽地停顿了脚步,李斯看向赵高,
“那个近些日子在炼丹术士之中搅弄风雨的方士?”
“是。”
赵高微微颔首。
不得不提徐福当真还是有几分手段,算是超过了赵高的预想。
没想到即便是在这种境地之下,也已然隐隐有了那群方士之首的迹象。
“于我等何用?”
“依照我等先前之推论,那位三皇子身后,站的很可能便是那位徐福所代表的阴阳家。”
“徐福起势,对我等而言岂非是有害无利?”
胡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颇有几分不耐,赢云天之势如烈火烹油,让他越发的坐不住了。
李斯坐回了桌案,轻轻叩击,似在思索局势。
“然,三皇子身后之势是否是阴阳家毕竟还无实证,近些时日细细想来,似也有几分古怪。”
赵高微微点头,赞同了李斯的看法,应和着李斯开口,
“但无论如何,以徐福投石问路,终究无错。”
“况且,当今天下想杀那位三皇子的,可并非我等一家。”
说到此处,赵高眼底闪现出了一缕杀机。
“又要刺杀?”
“而今的三皇府可是又三千玄甲军护卫,你以为当真如同以往?”
“即便是你依旧执掌罗网,而今恐怕也再无机会。”
李斯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先前便是因为草率刺杀,导致失败后让他们而今处处陷入被动。
而今连罗网都失了的赵高居然还敢再提起此事?
“出手刺杀的自然不是我等,别忘了那位三皇子当初可是为陛下抓了墨家巨子。”
“墨家若是知晓,岂能干休,动不得陛下,还动不得那位三皇子?”
赵高似是猜出了李斯心中所想,漠然开口,
“我等随那位陛下东巡,天下的目光自然会瞩目在那位陛下身上,小小的咸阳城中爆发的刺杀,与我等何干?”
“我已让徐福打通消息渠道,而今,墨家怕是已经召集天下群雄。”
“墨家?。”
李斯微微思索,眼中闪过几分奇异之色,
墨家身为而今诸子百家之中唯一游离于大秦之外的独特势力,自然有其特异。
不仅自身强大,墨家机关城更是各类左道异士之流反秦人士的枢纽。
若是由墨家牵头,到时出手对付那位三皇子恐怕便决然不止墨家一方了。
“有趣。”
“如此,试试倒也无妨。”
次日。
赢云天默默立于咸阳城头,看着逐渐远去的秦始皇,没有再多言什么。与此同时,墨家机关城。
诸人汇聚,气氛肃穆庄严。
本一身清冷剑意的高渐离此时却依稀有胡须拉茬,如大铁牛等人也失了往昔的莽撞锐气,但是在今日此刻,却又似是有些神情复杂。
“啧,没想到当初气守天下的墨家而今会落的如此境地,气魄尽失啊。”
“唉。当初墨家巨子谋划甚久,携墨家大半精锐尽赴咸阳,本欲行天下壮举,结果连人都不曾见到,便损失惨重。连巨子都折在了咸阳。”
“咸阳之地当真如此凶险?。”
“自是如此,听闻出手者还从未听闻,在些许幸存的墨家子弟言语之中可闻,行迹似鬼魅人猫,行事可怖。”
“嘶....”
刷。
一道清冷剑气直接斩在众人身侧,吓的刚才还在闲言的几个江湖中人不由得心间一跳。
“够了。”
听着耳边的碎语,高渐离直接面容之上的痛苦神色越发明显,当初众人遭遇韩公公,原本可无惧,然而却因地处咸阳,不得不狼狈而逃,甚至连巨子都陷落在咸阳之中,简直是其一生耻辱。
现在每当几人闭眼,恍若都能看到巨子被那只人猫剥下的人皮在他们眼前飘荡。
然而几个江湖中人还来不及愤怒回应,突然眼中似是发现了什么可怖之物,立刻又紧闭了嘴巴。
嘶嘶嘶。。。
一阵阵如软骨之物蠕动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传入众人耳中都不由得让其感觉到有种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之感。
“啧啧,墨家的人好大的火气啊~”
墨家机关城上处,随着一道娇媚的女子之声,一条赤炼大蛇缓缓盘旋而下,展现着几乎恐怖的压迫感,而真正让在场诸人感觉到几近窒息的,是在其上的那几道带着恐怖气息的身影。
“流沙也来了?。”
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流沙与墨家怎么会有往来?传言墨家不是最看不上这类杀手组织吗?而且四天王齐至?简直难以置信。”
杀人有价。——【流沙】。
组织之中有四大天王,尽皆精通杀人之术,敌方若是不察,甚至有可能被跨境杀死。
而其中的流沙首领,卫庄,杀人剑更是几近通神。
六剑奴单个拎出来,怕是在其手中连一剑都走不过。
“连流沙都愿意请来。”
“看来这次的墨家是当真认真了..”
“那是自然,秦始皇东巡何等难得,而听闻此次监国的还是往昔那个只知道喝酒的三皇子,若是失落在咸阳的墨家巨子还活着,这便是大好的机会。”
“啧啧...”
众人闲言之间,气息激荡,赤炼大蛇缓缓落于地上,流沙众人神情桀骜,恍若胜利者一般扫视着在场诸人。
攻破墨家机关城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目标之一,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一日会以这种形式踏入墨家机关城。
“开始吧。”
满头白发的卫庄缓缓开口,神情淡漠,言如手中鲨齿,一出不回,掷地有声。
“别忘了,在事成之后,墨家需为我寻到盖聂,不得再庇护。”
“不然,而今墨家之痛,我流沙必然将其重现。”
高渐离缓缓吸了一口气,闷声回应。
“自然。”
“说甚废话。”
“说说你们墨家这次要杀何人?”
眼中难掩嗜血的苍狼王急切开口,以他的性子,最喜的便是围杀高手,看着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存在被自己手下的狼崽子一点点撕碎吃掉。
当是一番极致的享受。
砰。
高渐离手中的剑忽地重重驻地,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三皇子,赢云天。”
“赢云天?”
赤炼不由得娇媚一笑,
“怎么,虽然那往昔是一位废物皇子?但怎么说也是当今监国。”
“当初言之坑杀儒家三千儒生可是听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杀性似是不比那位陛下低多少呢。”
“墨家想杀他,可想好了?”
“此种缘由你等不必知晓。”
随着流沙入场,高渐离似是强提了一口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