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行过一礼,她重新直立起,只觉得精神恍惚又疲惫得厉害。
她是实现了目的吧……从评判行为成功与否的标准上讲她是成功了,但并不高兴……她要是高兴,恐怕就不正常了吧……
她鼻子酸酸的,随着君墨这一答应,刚才那可怕的冷静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她感觉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有要倾泻而下的感觉。
但在这里……她必须坚强!
“好了,莉莉先去偏殿休息一下吧。”见女孩情绪似乎愈发濒临崩溃,君墨忙道,唤来殿外候着的侍女让她带着雪银莉去偏殿,“平儿现在在何处?还有雪银少爷呢?叫他们来偏殿陪着莉莉!”
“舅父,不必唠扰表姐和兄长了。”雪银莉轻声道,“我想自己呆一会……”
“好……”君墨没理由拒绝。又让侍女去备了一些茶水点心送往偏殿。
雪银莉由刚被唤进门的奈奈搀扶着,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向殿外。
她路过惟影时,惟影似乎还欲说什么:“莉……”
但话没出口,他自己先犹豫了。且不说今天这事闹成这样,而且皇伯父已下令,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再说小姑娘现在的情绪和状态,恐怕是不想再见他、不想再和他多说这件事了……
“……莉。”他强撑着空虚感把这一声称呼叫全。
听到他的声音,雪银莉的步子顿了一下,在他面前几步处停下来,轻轻抬起头:“表哥。”
表哥……
她一直这么称呼他,从那天定亲前,到现在退亲后,称呼就没有变过……
称呼没变,但其余一切好像都变了……现在大概才十一点多,仅仅半个时辰,一切好像都变了!
他不还是不愿相信,不愿接受……早上七点多还被他抱在怀里、携手共行的小姑娘,未来已经和他脱离了关系!!
两人就这样伫立在殿中央,无声地对视着。
时间越长,雪银莉发觉自己的情绪越难以控制,心中的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情绪在心中肆意冲撞,似乎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些情绪冲昏了头……
“惟影王子,”她又唤一声,这回用了正式的称呼,声音中的哭腔无法隐藏,“我给你讲过的……我认真了!”
“我也认真了!”惟影来不及细想她忽然变称呼的含义,忙解释,“今天的事不是我的意愿,我根本就……”
“可谦亲王似乎并没有认真!”
“……”惟影哑口。
旁测刚缓过劲来的谦墨差点又被两个孩子的对话整破防。
说完,雪银莉欲走——起码她最理智的想法是这样的,但脚下的步子却挪不动;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情绪,她与惟影对视的目光迟迟没有移开。
惟影的整个身影映入她的眼帘。这大概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五次这样仔细地端详他……
他的容貌未变,剑眉凤目,充满着少年感的英气,但望向她时,目光却若月光洒下的湖水,柔和得仿佛能包容一切。
只是这次不同于前四次,他身上虽仍着着华丽英气的礼服,可他已不似往日那般气宇不凡;他本就是红褐色的眸子更为泛红,笼罩上了一层水雾,比起往日的英气和柔光,更增了一抹类似于凄惘的情绪。
她看得难受,却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情绪时心中一怔——
若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谦亲王,是夏将军,他们无论在她面前愧疚、伤怀成什么样,想必她都不会觉得难受,反而可能还会有一种冷眼旁边、大仇得报般的讽刺感。但站在她面前的是惟影,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不禁在心里重新问自己——她对惟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她知道自己没必要想这个:无论是什么感情,随着刚才君墨同意的那个退亲,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现在只是关系较好的两族的后裔、说得再亲近点就是远房表兄妹的关系。她若再一直想下去,大概只会纠缠不清,整出个什么“剪不断,理还乱”。
但她的性子好像一直都这么较真,她一但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就会一直不断的想下去,直到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她……是喜欢他么?或者说在发生刚才那件荒唐的事之前,她对他的感情有过男女之间的喜欢么?
她猛地一问自己这个问题,倒把自己问迷茫了。
记得上个月,她向朵雅他们坦白了她和惟影的未婚夫妻关系后,朵雅也追问过她很多遍“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呀”。当时谈论起感情问题,她忸怩,只是用“我和他才认识多长时间啊,只是临时定下来的婚约”来推塞……
是啊,他们一共才认识多长时间啊,不过一个月多,且这些时间里只见过几面。她对待感情并不是一个草率的人,按理说这样短时间的接触下她是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的吧……
但每次和惟影相处时,那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冲击、那种羞涩慌乱又是那般强烈真实,而且平心而论,她似乎并不反感这种感受——她若真反感的事她绝对会厉言反抗……可她说不上来那是喜欢,她不知那是喜欢,还是在“与未婚夫独处”这种特定场景下腾升出的特定的感受?
好烦,好乱……感情问题都这么复杂吗?难怪每天朵雅能分析得那般津津有味。
她向来认为自己爱憎分明——朵雅等朋友也是这样评价她的。但她这一刻才品出,原来“爱”与“憎”之间,还能夹杂有这么多感情……
她强迫自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这些问题她一定要想清楚,她不想对感情不明不白的——但不是现在。
而且,无论她思考出的结果怎么样,她也不会再回头。她是莉莉,但她先姓雪银。谦亲王府做出这种事,她这辈子也不想踏进谦亲王府一步了。
“表哥,”她定了定神,行礼道,“今日生辰礼大概是取消了,如果玄玉岛没有什么事了的话,休息一会,莉莉就和兄长回去了。宾客们刚才都已经散了。”
惟影望着她,看口型似乎是想说留的话,但没发出声音。是啊,现在雪银氏对他们来说就是宾客,宴会已散,宾客们在不久前也被君墨遣散了……
他转头望向君墨。君墨点点头:“如此也好。莉莉今日受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惟影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生辰礼?他早不在乎了,也没心情在乎了……
唯一值得宽慰的大概是?小姑娘现在还肯叫他一声“表哥”,而非像叫他父亲那般只是叫一声冰冷又正式的“谦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