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少女的声音让谦墨和惟影的心率都猛跌一下。
谦墨空中的手停下了,并未落下,猛地回头一看,恰见盛装的绿发少女从暗处走出,慌忙转身,上前两步:“……莉莉!”
本来家事让旁人看到已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更何况这个看到的人还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雪银莉总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听到啊!!
惟影红褐色的瞳仁也在黑夜的掩映下猛缩,他本能地向后撤了半步……他是想见到雪银莉没错,但绝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被她看到!
雪银莉停在了他们面前约三四米处,眼神晦暗不明。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突然开口拦,或许是看到谦墨准备动手时的一种劝拦本能?又或者是谦墨在提起去年十一月的那件事时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让她反感。
总之,她既然已经站出来了,自是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谦亲王做事得考虑一下后果,”她客观地说,“你要是真在这里动手,一会世子回去,怎么和大家解释?”
谦墨不语。确实是这样,是他刚才情绪太过激了。他本来把惟影叫到无人之处说这事就是因为家事迫切想解决但不想被外人知道,若他真在这里动了手,一会回去肯定解释不了,估计得弄得人尽皆知。
“再说,世子殿下也没说错话。”她顿了顿,说下一句话时针对性明确,语气也带了些不掩饰的阴阳之意,“先斩后奏,不就是和谦亲王您学的吗?”
“……!!”谦墨神情又变。
这话从惟影口中说出,他会恼怒;但从雪银莉口中说出,尽管语气阴阳到让他难受,但他只有心虚和愧疚!
“也让莉莉长见识了,”雪银莉轻轻点点头,眼神里似乎有一种了然,一种失望,让谦墨心中一颤,“谦亲王平日里,原来是这般逼人的吗?”
她自然不只是在说刚才听到的他强让惟影入仕的事,这件事和她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当中难以调和的自然是另一件事。
……那件事,雪银莉亲耳所听的不过是一个断章取义,后来一直听多方说惟影是谦墨逼的,她始终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今日一见这事,她大概对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心里有数了。
惟影紧缩的瞳仁慢慢松开。
谦墨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被噎了一下。她言外之意的那件事他无法辩驳,但眼下这件事他还是要解释一下的:“莉莉,你还小,玄玉岛朝廷上这些利弊你不懂……小影也不一定能全懂。这是我们的内部事,我这样自是有安排……”
“谦亲王府的事务,莉莉自然是不敢多嘴的。”雪银莉眼神不变,却是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只是莉莉虽身为晚辈,却也想提醒一句:谦亲王要吸取上次事情的教训啊。”
谦墨没有接口,或者说雪银莉若要提起上次那件事,他完全是一个哑口无言的状态。
雪银莉继续说:“谦亲王若要违反当事人的意愿、如此逼人的话,事情恐怕并不好推行,反而会起一个事倍功半、甚至功亏一篑的效果。”
她似乎刻意咬重了“功亏一篑”这个词的读音,话的内容是有理的、客观的,但语气听得出讽意。
“当然,这只是莉莉的个人想法了。”雪银莉忽然笑道,眼神里也充满笑意,就好像刚才隐晦的讽意并没有出现过、她只是向长辈略表愚见一般,“刚才的事,若不想让莉莉知道,莉莉就全当没看见。”
正说着,千理池不远道路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小姐?小姐你在这边吗?小姐!”
是奈奈!
雪银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应了一声,扭头深深看了一眼谦墨,目光带过了一下惟影,随后向声音传来处跑去。
她在路上遇到了也在循声跑来的奈奈。奈奈见到她松了一口气,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小姐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小姐要出来透透气,也得让我跟着吧?小姐今日的礼服是露肩的,夜里冷,冻着了怎么办?”
雪银莉无奈回应:“奈奈姐姐,我都多大了,冷了自己知道回去。”
“主要是小姐前些日子突然失联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一看不见小姐奈奈就害怕。”
“……”
好好好,她出境这个事是真过不去了。
“对了,小姐刚才在和谁说话?”奈奈往千理池那边看了看,“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小姐说话的声音,才找到这边来。”
“啊?没人啊?刚才我就坐在千理池边看鱼,奈奈姐姐你听错了吧?”
“是……是吗?但我好像听见……”
“嗯……?”
“唔……也没听太真切,就好像听到小姐的声音了。”奈奈摇了摇头,又道,“那小姐也小心些,晚上池边黑,失足落水了就不好了。”
“那也不怕,我又不是不会避水咒!”
“哎呀小姐,我说正经的呢!就算这样,也会着凉的啊……”
听着少女和女佣调笑的声音,惟影恍了神,直到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他才回了神,复杂地看了看面前也在上下望着他的谦墨:“父亲……”
经雪银莉过来一打岔,谦墨似乎冷静多了,清了一下嗓子:“走吧。”
“嗯……?”
“回去吧。这事等回王府了再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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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晚宴持续得特别久,因为是除夕之夜,按习俗是要守岁到十二点以后。
大概十一点四十多的时候,宴会终于迎来了尾声,除夕之夜也是,但欢乐的气氛并没有——君墨和王后领头,所有宾客都纷纷走出宴会厅,聚集在庭院里、阶梯上,等待着新年的钟声!
“莉莉妹妹来这边,这边一会看烟花效果最好!”云鸢拉着雪银莉,远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宴会厅东侧的天台上。
这里确实观赏效果最好,不仅不受周围人群、植物、建筑物的遮挡,更能将远处的夜景都一览无余。
“啊,我的手镯呢?莉莉妹妹可有见到云儿的手镯?”云鸢忽然发现手腕上的镯子不见了,正全身摸索,忽然想起来,“啊,刚才玩的时候,我怕磕到了,就摘下来了……莉莉妹妹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镯子取回来!”
云鸢说着就跑了,大病初愈后,她总是表现得活力旺盛。
云鸢走后,一路跟来的雨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莉莉妹妹,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嗯?”
“这里……有宫人在,不太方便。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方便说的事?雪银莉只能想到那一件,而且她觉得雨鸢要说的只可能是那件事。
说实话她并不想再纠缠了,但雨鸢怎么说也是如平阳公主般同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那云鸢表姐……?”
“不会耽误太久的,十二点前就能回来。”
“嗯……好吧。”
她跟着雨鸢一路走出宴会厅,从后方绕过等待观赏烟花的人群,一路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假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