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部长,请止步,操练期间旁人不得入内。”
“找兆委员长,一份文件需要他批一下。”
“您稍等,我去报告!”
过了莫约一分多钟,那个门口站岗的士兵跑了回来:“雷部长,操练马上结束,委员长让您稍候片刻。”
雷扬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步,扭头望向操练场内。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即将到正午,太阳悬在头顶,放射着灼热的光。哪怕是单站着的雷扬,都觉得一身燥热。但是,操练场内,步声厚重,口号声洪亮,军人们站的笔直,行得端正。
在操练场内,很容易发现兆康的身影。
哪怕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可他在操练场的北部,以标准的军姿伫立,验收着部下们一早上的训练成果。
炎炎烈日下,深色军装,正戴军帽,昂首挺立,目光炯炯,庄严正色。日光照射着他的面庞,又为他本来就英俊的脸上添上了阵阵朝气,正是王国杰出的军人代表!
莫约十一点半左右,操练结束,各部队有序撤离操练场。
“雷扬先生,久候了!”兆康最后从操练场里出来,鬓下,额上,淌着串串汗珠。
“辛苦!”雷扬从长袍的内兜里取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如果不是鸣硕家刚刚被抄过,兆康或许还会为雷扬的前来而高兴。
他道了谢,直奔主题:“什么文件,需要雷扬先生大驾光临啊?”
“没什么,还担心打扰到兆康兄的工作呢。”雷扬将文件夹里的文件展开,一扫题目,是一份申请调兵的文件,“天空城最近要整修长老院,军事力量有些短缺,雷扬便来申请,暂调一些士兵去天空城,等修葺结束便可让他们回王国。”
兆康仔细翻看着那份文件。文件很详细,长老院什么时候开工,预计什么时候结束,都计算的很清楚。大概要调几百兵力,哪些补充哪里都说明得清清楚楚。王国内,申请调兵兵力上百,需要国王陛下和军事委员会的高级长官的共同批准。
“陛下批准了吗?”
兆康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熟悉的御章。
“当然。不过还需要军事委员高级长官的签字……”
签字!
兆康手一抖,很快镇定住。但该想到的,他已经想到了。
他上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已经三年,这三年里,整修过漂浮宫殿,而每年过年前,都要修护一次光之藤,不管是哪项工程,都不比所谓“整修长老院”小!然而,这些事情都是天空城人民志愿和义务做的,天空城从来没有因为“军事力量不足”申请过调兵!
调兵,根本不需要……雷扬先生的目的,可能压根不是调兵,而是……要他的那份签字!
鸣硕伪造的那份合同上,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就是他被迷倒后在合同上签下的名字!
雷扬先生,发现了。
是的,他早有耳闻:雷扬先生在上报前,为了防止冤假错案,会收集大量的证据……
他发现了,那……现在就是,他在收集证据的过程……
本来很热,骄阳似火,但他的身体却忽地凉了。
雷扬先生……也已经怀疑到他的头上了吗?!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好在动作轻微,雷扬并没有察觉到。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失态。
他也知道,今天这个字,他不能不签。
不过,对于签字,他是不担心的。身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掌握着诸多军事信息,他会一项技能——他的左右手均会写字。
左右手的肌肉记忆不同,书写习惯也不相同,也就是说,左右手写出的字体不同。
他看过那份合同,看过上面自己的签字。朦朦胧胧回忆起上面的字体,那大概是他半梦半醒之间用左手签下的。
他接过雷扬递过来的笔,用右手在最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字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雷扬先生盯着笔尖,神情是这种情况下不该有的凝重。
他的心态垮了。
从军十年,他遇到过被敌人四年包围的绝望,体会过刚上任时不被人信任的感受,但这种情况,却比那些还绝望得多。
雷扬先生,他最尊敬的雷扬先生,已经不再信任他,在他身上收集着证据……
他什么也没干过,那些莫须有的东西,也将雷扬先生的双眼蒙蔽了吗?!
他左右手均会写字,或许能忽悠得过雷扬先生一时,但那张合同上的字确确实实是他签的,迟早有一天,会被认出来。而且,他没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他确确实实是和鸣硕在一起的……
不知鸣硕还有没有伪造出其他的证据,但光是这个签名,如果被认出来,他就是有口也难辩……
‘鸣硕大人说,您还是太年轻了,玩不过他的。’
是啊,他今年28。他有能领导军事委员会的能力,也有上阵杀敌保卫王国安危的高级魔法师实力,但官场上的事,他压根应付不了。
以雷扬先生的办事效率,如果鸣硕留下了其他证据的话,找到这些证据,应该很快的吧……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和财政部部长联手贪污士兵军饷,他不知道这样的罪名定下后他会落下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不知道现在仍然爱戴他的部下们会怎么看他,他更不知道,他的家人们,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这一切,都只能闷在心里。
“诶?晖叔,你这是……”他的夫人看到他的管家提着两瓶白酒进家,皱起了眉,“先生是不允许家里进酒的!”
“太太,这个……”他的管家也不知应该怎么解释了,“是先生让我……去买两瓶的……”
是的,他要酗酒。
他向来不喜那些喜欢酗酒醉的不省人事的人,他也不喜欢酒精的那种刺激的气味,但现在,他竟有些羡慕那种酒后什么也不知的感觉。
或许,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能摆脱这些了吧……
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喝酒,只觉得,那酒精的味道,很酸,很呛,喝进去后,心中的不适不消反增,但却感觉不是一般的受用。
他大概是醉昏过去的。
半夜,他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什么在自己身上扒拉,缓缓转醒,头不是一般得昏沉,酒还没有全醒。
“阿风……!”半沉半醉间,他搂住了身边那抹幼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