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启十八年,七月,宣室。
一个月来,东见异常的报告频传,应俨仍不做出回应,只是不断地往前线增加兵力。艾楷贤派去的使者总是有去无回,面对东见如此挑衅的行为,朝野内外几乎可以断定,两见必有一战。
“陛下,万万不能打啊,两见开战,损伤的是两国百姓,得不偿失啊!”李隽劝道。
“是啊陛下,我大和泱泱大国,以民为先,现在情况不明,不能因此开战啊。”骆青亦劝。
艾楷贤很反感李隽,他干脆看都不看他,若非朝中人手不够,他断不会允许李隽上殿议事。
“一口一个为百姓?难道任凭他东见张扬跋扈,直到欺害我大和子民,我等才要出手吗?”涂振驳斥二人,“微臣以为,我大和也当派遣兵力与东见对峙,随时准备开战,如有变动,微臣恳请陛下,立马踏过东河,收回本该为我朝拥有的东见之土!”
“好!”涂振的话很符合艾楷贤的心意,他准其所请,立刻下旨安排。李隽不满之余,失落不已。
完事后,艾楷贤提到太子太傅一职,他嫌弃现在的太傅朱琛老朽迂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教给太子。
“朕封张谙为太子太傅,朱阳为少保,共同辅佐太子。”艾楷贤言。
“臣等遵旨!”张谙领旨谢恩。
明明还是晌午,天空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尘,灰蒙蒙地难见天日,东宫上方乌云密布,狂风席卷着残云。
“咳咳咳。”
但听得杯碗碎地之声,太子旼炫口喷鲜血,面色惨白,紧紧揪着胸口,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太子殿下,对不起了。”一名宫女,面色阴鸷,她眯着眼注视着挣扎的太子。
小太子疼痛之至,整个人摔到了地上,他张着右手伸向前方,嘴唇已经泛紫:“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不明白原由的旼炫只想活下去,微弱的瞳孔渴望求生,就这样望着自己,宫女隐隐有些恻隐。
没有多长时间,艾旼炫的鼻孔开始流血,整个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心脏被撕裂了一般,左右翻滚。
“再忍一会吧小太子,马上你就可以安息了。”宫女一咬牙,还是狠下心,“要怪,你就怪你是那个畜生的儿子。”
“太子殿下,您看谁来了。”就在此时,徐种笑盈盈地推开房门,领着前来拜访的张谙、涂振二人。
“殿下!”眼前的景象,令三人迟愣了一下,瞬间神经紧绷。
宫女见有人来,立马拿出袖中的死药一饮而尽,涂振眼疾手快想要阻止,却被宫女捷足先登,犯人转而毙命。
“殿下,殿下!”艾旼炫已经没有了知觉,徐种急得泪流满面,又惊又慌,一下子举足无措。
“来人!快去叫太医!”涂振大声吼道。
“是,是!”门外的太监更是惊慌,四散跑去通知。张谙上前,把手指放到太子鼻子前。
“殿下啊,是奴才照顾不周,才会这样啊!”徐种哭得像个泪人儿,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张谙拄拐猛一敲,“你的殿下还没死呢,快去通知陛下。”
“哦哦!”
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散开来,朝野轰动。
艾楷贤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东宫,见得艾旼炫安置在床,双目紧闭,满脸发黑,周围的太医围了一圈又一圈。
见着自己脚下还有未打扫的血迹,艾楷贤的双拳紧篡,“呜呜呜。”心急如焚的杜后,此刻早已泣不成声。
“别哭了!”艾楷贤呵斥杜后。
此刻的皇帝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愤怒,他的伤心不言而喻,而他气愤的是,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自己眼皮子底下公然投毒太子。
“查!”艾楷贤对褚裕言,“去给朕查,刨地三尺也要把主谋给朕找出来!”
“是!”
届时,太医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弱弱地说:“陛下,太子殿下……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时日无多了。”
艾楷贤当即给了太医一巴掌,怒火冲天的他揪起太医的衣领:“朕只有这一个儿子,你如果治不好他,朕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是!”
眼前的景象,艾楷贤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他退出东宫,依旧跑到天启殿,默默祈祷。
次日上午,安焕与涂振前去面圣。
“那个行刺的宫女,左掌和右手食指、中指,均有老茧,想是久用弓箭所致。”涂振回忆道。
“一个宫女,为什么会长期习箭?”安焕奇怪。
“听闻前段时间太子宫中更换了侍从,想这人混了进来,试图杀害太子。”涂振分析,“陛下仇家那么多,以此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嗯,有道理。”
二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宣室,进殿,见得艾楷贤已一夜未眠。
“陛下,那名宫女的信息可查过了?”安焕问道。
艾楷贤满眼布满血丝,疲倦的脸上写满了无力,根本不想与安焕说话。褚裕见状,说与安焕:“驸马爷,查过了,那刺客根本不是宫女,尚仪局里找不到她的资料。”
“哦……”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涂振思之,遂禀道:“陛下,微臣想查理此案。”
“你?”艾楷贤瞥了涂振一眼。
“是。毕竟微臣和张阁老是第一时间发现刺客的人,请陛下让臣试试。”
“是啊陛下,涂振为人心细,天性敏感,又与此案有关联,是查办此案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安焕也推荐道。
皇帝扫视二人,点了点头。
“谢陛下应允。”
映容宫后花园,杜仪君挺着肚子在侍女柳红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着。
“太子,怎么样了?”杜仪君问之。
“听说还是那样,昏迷不醒。”
“这个小东西,半死不活的,害得陛下这几天都没来看我。”杜仪君埋怨道。
“娘娘您别生气。”柳红警惕地朝四周看看,轻声言语,“奴婢听说啊,太子就这两天的事了。”
“哼。”杜仪君嗤笑,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等那小崽子腿一蹬,本宫再给陛下生个龙子,岂不双喜临门!”
“是啊是啊。”主仆二人想想就激动,美滋滋地溢于言表。
一连多日,案件毫无进展,真相像被自尽的凶手带进了坟墓一样,毫无头绪,不知主谋为谁。
“哈……”安俨打了个哈欠,是日,涂振等又来到了现场勘查。
“真是奇怪,难道还有这种道理,这假宫女连个姓名都查不出来,这么多天了,毛都没查出来。”安俨挠了挠头,发了发牢骚。
涂振蹲下身,扫描着地板上,生怕遗漏了什么蛛丝马迹。
“涂副阁,这事多半就是陛下仇家所为,不如就这样禀告陛下吧。”安俨显然打起了退堂鼓。
“出去!”安焕嫌他吵,把他轰了出去。
“哦……”安俨倒是听话,委屈巴巴地站外面去了。
殿内安静下来,张谙眯着眼,拄着拐杖四周观察,安焕叹了口气,心中焦虑。
半个时辰后,奴仆进来送水。涂振从地上爬起来,接过茶盏,兴许是蹲久了,忽然一阵头晕,手没拿稳,不慎将茶盏摔碎。
“怎么了!”门外,安俨听到动静破门而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哦,没什么事,涂副阁茶杯没拿住。”张谙笑言。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安焕斥责道,安俨碍于父亲的威严,又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没事吧,涂振?”安焕转而问向涂振。
此时的涂振,双目空洞,他的目光由安俨的背影回到地上的碎杯,“他能听到,为什么当时听不到?”
“什么?”
涂振激动,告诉二人:“安俨在门外,尚能听到茶杯碎地的声音,为什么当日太子殿下的碗碎了外面站着的仆人却不动于衷?”
安焕会意:“你的意思是……”
“来人!传当日值班的太监!”
“大人!大人!我真的没想害殿下啊!”那天站在门口值班的小太监本就心虚,涂振没说几句话,他便立马跪下求饶。
“我知道,你若有此心,那日我让你去叫太医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拖延一会。”
“是……大人英明!”
“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安焕厉声质问。
小太监泣言:“是徐公公!”三人倍感震惊,“徐公公那天再三吩咐,说这宫女是小太子的玩伴,就算小打小闹也让我不要进去打扰。”
说到这,小太监三叩九拜:“三位大人,奴才真的是不知情啊,求求你们,求你们饶奴才一条狗命吧!”
“先将他带下去。”涂振唤言。
“大人,大人要救我啊,大人!”小太监就这样一边哭喊一边被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