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几天,太子没有了学习的任务,得空便在东宫后花园的树荫底下踢球,只是形单影只,略显单薄。
用服饰上的玉钩把衣摆扣在腰带上,展露功夫的腿脚干净利索地花式玩弄着眼前的球,有时都不要用眼睛,就能辨出球的所在。艾旼炫就这样玩了两天。
涂振寻来,伫在一边观看了番太子的球技,称赞道:“您这球技在宫中,恐怕无人能及。”
太子仍专注于踢球,他时而脚尖铲球,将球抛于空中,落在自己的膝盖上,颠了两下,便轻轻发力,球又正好落到了脚上:“我以为会有呢。”
“可殿下,一个人踢多没意思,找几个高手组个队伍,一起竞技吧。”涂振建议。
猛一发力,皮球往天空飞去,二人的目光滞于空中,孤零零的球缓缓降落,正好落在了太子怀中,艾旼炫抱住球,看向涂振,付之一笑:“不用了。”
周奉上前给太子拭汗,端茶送水。此时,见褚裕从不远处跑来,急急忙忙,艾旼炫看见他就知准没好事。
“殿下,陛下抱恙,请您速去侍疾。”大口喘着粗气,褚裕硬是把音量压了半截。
艾旼炫并没有在意,反问:“是他要我去的吗?”
“哎呀小祖宗。”褚裕急了,贴近说道:“陛下晕倒了,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
听言,二人俱是一惊,涂振问他:“陛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这奴才也不知啊,今早皇后娘娘怎么唤陛下都没动静,这才知是生了病。”褚裕又对太子说,“殿下,您快过去吧。”
涂振亦对太子言:“您快去吧。”
“嗯。”
赶到凤鸣宫,发现汤德妃、周慕仪、琪妃都已经到场,她们闻声望去,纷纷给太子行礼,艾旼炫反倒有些紧张,他点头以示礼仪,然后乖乖站到一边去,九岁的旼雅像个跟屁虫似的,也粘着太子站了过去。
“太医,怎么样了?”杜后心急如焚。
王毓把完脉,站起身先行一礼:“启禀娘娘,陛下这是劳累所致,加上体内心火过旺,肝气郁结,故而昏迷不醒,待微臣为陛下开几副药,陛下服后,便能苏醒。”
“这就好,这就好。”杜后一下子腿都软了,众人听罢无不是松了口气,“有劳王太医了。”
“娘娘客气了。”王毓收拾好东西,褚裕便引他下去了。
站了好长时间,琪妃也站累了,她坐了下来,捶了捶腿,周慕仪打了个哈欠,赶忙用手遮掩。杜后见状,便劝道:“各位姐姐妹妹,陛下由我来照顾便好,大家也累了,先回去休息着吧。”
妃嫔们听皇后这么说,便准备散去。
“走吧旼雅。”琪妃走到旼雅跟前。
“啊,我不回去。”旼雅不乐意了,拉着旼炫的手就不放开,“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太子哥哥的,让他多陪我玩一会。”
“玩什么玩。”琪妃留意杜后脸色,训斥旼雅,“你父皇生病,你怎么可以只想着玩耍呢?你贪玩,太子殿下也贪玩吗!”
“没事的妹妹。”杜后微笑,小声道,“你让旼雅留这吧,呆会我会让人把她送回去的。”
琪妃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才让旼雅留了下来,再三叮嘱旼雅,方才离去。
“唠唠叨叨,烦死了。”小旼雅噘着嘴,自言自语。
艾旼炫听了反倒觉得可爱,他过来握着旼雅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你要吃九层糕吗?”
一听九层糕,旼雅眼睛都亮了,欢欣鼓舞:“要!要!要!”
太子发笑,带她出去。
“善皓。”杜后叫住了太子。
“嗯?”
杜后快步走到将要出去的太子面前,“你留在这。”
太子奇怪:“我留在这干嘛?”
“等你父皇醒来。”
“我不要。”艾旼炫立马拒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杜后不重不轻打了他一下:“你是太子,如果不在这侍疾,反倒去玩耍,让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不要呆在这。”艾旼炫反抗得很坚决,他不容杜后多说,便带着旼雅出去了,杜后无奈。
太子引旼雅过去吃点心,见到自己爱吃的九层糕,旼雅二话不说,抓起来就吃,且吃且抓,一手一个,还嫌嘴巴不争气。旼炫惊呆了,从未预料到小不点还这么能吃,他回过神来,生怕妹妹噎着,边劝她慢些吃,边给她倒水。
“有这么好吃吗?”太子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看着吃着连话都来不及说的旼雅。
旼雅一个劲地点头,使劲一咽,赶忙喝了口水,拍了拍胸脯:“你不知道,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我和贞宁姐姐可喜欢吃了呢!”
一听贞宁,旼炫不免略显恻隐。
“对了!”旼雅倒是毫不忌讳,“我看贞宁姐姐出嫁的时候,那么伤心,为什么呀?我母妃可常说公主出嫁是件很幸福的事。”
无言了一会,太子稍显严肃道:“她只是嫁给了不想嫁的人。”
“噢……这样。”旼雅似懂非懂,她转念凑到太子面前,“那以后,我不要嫁人了,我要留在宫里,留在哥哥身边,好不好?”
望着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旼炫笑了,逗她道:“好,你就不要嫁人了,一辈子呆在这吧。”
“哈哈哈哈。”旼雅朗声笑开。
待旼雅吃好了,太子又带到她到御花园玩耍,准备教她蹴鞠,可惜小旼雅实在对这项运动不感兴趣,颠了几下,见实在颠不起来,便没了耐心,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天到傍晚的时候,皇帝终于苏醒了。
“咳咳,咳咳咳……”止不住的咳嗽声充斥着整个殿内,艾楷贤面色惨白,双目浑浊,有气无力地倚着枕头,看上去并不好受。
“陛下。”杜后担忧地将汤药送到皇帝嘴边,艾楷贤只喝了半口,便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药,这么难喝。”
“皇上,良药苦口哇,喝了这药您才能好起来。”褚裕一旁劝说。
杜后将汤药又舀了舀,吹凉了喂给皇帝,艾楷贤直接把碗拿了过来,硬着头皮一饮而下,苦不堪言,杜后拿过手帕,为他拭了拭嘴角。
“太子呢?”
杜后最担心的事情来了,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搪塞这个板上钉钉的违规祖制,只好掩首,沉默不语。
艾楷贤猜出了八九分,他接过褚裕递给他的茶,抱怨道:“连君父生病都不愿意来的太子,这就是所谓的仁孝么。”
“是臣妾教导无方。”杜后自责。
“咳咳。”喝过茶水,皇帝转过头问褚裕,“邵彦家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褚裕想了想,答曰:“奴才也不大记得清了,应该十五六岁的样子。”
艾楷贤点了点头,看着杜后说:“过几天,让邵彦带着他女儿来见朕。”
“是。”褚裕应下。
“善皓也十四岁了,整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不如让他早点成家,好懂些事理。”皇帝如是对杜后说,“你觉得呢。”
杜后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用过晚膳,太子也没有再去龙吟殿探望,他只是在东宫的后花园里重操旧业,漫不经心地玩着球。
涂振下班了,他准备回去,见太子仍在外头踢球,便谓言:“殿下,您为何老是一个人呢?”
“因为没有同伴。”他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回答反倒显得心事重重。
“那为何不去寻找同伴呢?”
“我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呆着最好。”太子不经思索的回答看上去是直言所想,又像是不愿意展开谈话。
涂振岔开话题,告诉他:“陛下醒了。”
“我知道。”太子不闻不问,继续玩耍。
涂振了解了,遂不多言语,稍行一礼,便离开了。
一个失误,球滚落在地,差点滚到池塘里去,太子跑过去止住球,自语道:“要是有人主动来和我一起玩就好了。”
夕阳西下,夜幕填满了皇宫,金碧辉煌,一时荡然无存,稍后燃起的几盏灯火,勉强让人辨得来去的方向,指引人回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