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一片绿意。
正是游春的时节,因战乱频繁,这种昔日的景象早已消失不见。
王宫后,是一片低矮围墙围起的皇家园林,旅贲将士将园林团团围住,里面气氛十分肃穆。
百工长带着几名下属,有些拘束的往园林深处走去,有几人,脸色吓的有些发白。
“百工长,大王喊我们来,是何意?”
距离百工长最近一名纺织匠,小声问道。
“不清楚,到了才知道!”
百工长脸上也带着犹豫和疑惑。
今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大王传令让他挑选最为忠心和精干的属下,马上动身前来见他。
收到王令,百工长不敢耽误,立刻组织了十几名来自纺织、锻造、制陶等制造业最为精干的专业人手,登上了马车。
原以为会去大殿,毕竟那是和大王谈论制造业的地方。
可是马车却路过大殿不停,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皇家园林门口,并让他们进去。
这,是天子后宫中人游玩之地。
他们这些庶民,是没资格来这个地方的。
百工也十分忐忑。
园林中宽阔的池塘边,身着便服的周天子姬延,正背着手看向湖面。
看到他身旁只跟随者仆射将军孟鲁,百工长的心又提起了几分。
这么隐私的地方把他们喊来,外面又有重兵把守,太保、西周公等人都不在,周天子究竟要商谈何事?
“大王,您召我们来时何事?”
姬延听到百工长的身后,转过身来。
百工长身后十几人,每人年龄都在四十左右,双手有厚厚的茧。
一看,就是已经干了几十年、工作经验丰富的匠人。
“寡人要研制跨时代的军备,作坊已经打造好了,你们几人从今天开始,吃住都在园林之中,直到打造出寡人需要的东西才准离开。”
“你们的家人放心,寡人已经命人好生照顾,吃住不愁!”
姬延顿了一顿,语气十分严肃说道:“上千匠人中挑选出你们,说明你们是值得寡人信赖的人,若是谁敢把你们锻造军备的消息泄露出去,寡人定斩不饶。”
战国时代,普通的铁兵器锻造壁垒很小,很有可能会被他国抄袭,必须要绝对保密。
皇家园林私密性较强,且周围守备森严,正是研制军备武器的最佳地点。
“大王请放心,我等深受皇恩,绝不会做泄露机密的小人。”
几名匠人立刻保证道。
周天子给他们的待遇十分丰厚,且家中聪慧的少年都被选入原本只有贵族才能进入的学堂中学习,他们十分感激。
百工长点了点头,难怪太保、太史等人都不在,原来是想要打造特殊的军备用品。
“大王,您让我们锻造何物?”
百工长出声问道。
“不急,寡人要先了解一下物资水平,才能根据物资来选择相应的军备。”
想要快速提升军事实力,唯有骑兵,才能展现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
军备的背后,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体现。
强军之路,说到底,还需要大量物资来支撑。
由于之前重心全部放在农业之上,又有许行等人帮忙,农田在不断开垦,种子已经生出了嫩芽,如果没有遇到灾害的天气,今年定是一个丰收年,粮食的问题,不用愁。
周天子虽然丧失了九成九的土地,但祖辈的积累,让他还是能够正常进行军费的开支。
粮、钱不愁,但兵器的制作,姬延心中没底。
一个是匠人数量少,铁匠铺规模始终扩大不起来。另外一个,由于用了家底存下的铁石来制作曲辕犁等农具,材料的缺少也让他很头疼。
在这个从青铜器转变为铁器的时代,铁石属于稀缺物,铁石的开采被诸侯国垄断,禁止买卖,即使有钱,姬延也买不到铁。
幸亏收留的流民告诉他城东外有一处铁矿石,这才解了大周的燃眉之急。
“我大周目前开采了多少铁石?”
姬延想知道铁石的储量。
“大王,我已经命石匠加快开采速度,每月能够开采六百斤铁石,目前已经采到五千斤铁石!”
战国时代,由于技术限制,匠人并没有能力深入地下开采铁矿,只能挖掘裸露在土表外面的铁矿石,效率低、产量少。
两千斤的铁石提取出铁,在现代是零点六的转化率,在大周,即使姬延已经改良过他们的铁石提取技术,但也只能达到零点二的转化率。
“也就是能够提取一千斤左右!”
“如果打造重装骑士,最多能够打造七十名,太废铁了!”
按照姬延的计划,最开始想要打造汉代重装骑兵。
但一问铁的产量,才赫然发觉打造重装骑士的路子行不通,一个是铁的数量不够,另外一个铁匠数量不足,技术也不达标,他们尚未掌握铠甲锻造技术。
家底太薄,只能勤俭一些。
抛弃了制造重装骑兵的想法后,姬延说道:“百工长,用三成的铁石继续制造农具,剩余的七成铁,全部用于制造武器!”
“现在,你先按照图上所述,把样品制作出来。”
姬延把画好的图案递给了百工长。
重装骑士打造不出来,重装步兵也不行,只能一步一步来。
“大王,这是何物?”
百工长看着月牙掌般的图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跟随在他身旁的人也是凑过头来,脸露怪异之色。
他们打了一辈子铁,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铁制的东西,巴掌大小,月牙形状,不像武器,也不像日用的器具。
“这叫做马掌,用于马蹄,它能够让马匹的马蹄保持健康,让它能够轻松抓住土地,并能让它保持长途奔袭。”
马掌最早在公元前一世纪左右由古罗马人发明,直到元代才在中原地区广泛使用。
姬延将马掌的技术,带到战国时代。
百工长似懂非懂,他并不清楚,为何小小的月牙铁器,就能够让马匹如此厉害。
但想到周天子向来研究东西都是奇奇怪怪从未见过,却是出奇的好用,于是压制继续问下去的好奇之心。
看到另外一张图之后,他脸上再次浮现疑惑之色:“大王,这又是何物?”
这张图上的不似长戟,似是一种从未见到过的武器。
“这是长朔!”
长朔是汉代骑兵的兵器,如果能够制造出来,不要说秦军的铁骑,就是赵武灵王的骑兵部队,也能够轻易击溃。
姬延制定好的武器种类有十几种,不好一一跟百工解释,只能说到:“别问那么多,先把这些打造出来再说!”
看着周天子有些不耐烦,百工长立刻噤声。
“大王,您要的马匹已经送来了。”
另外的仆从,牵着几匹四岁的小马匆匆跑来。
“我已经叮嘱过马官,这是从皇家养马场小坝送来的马匹,质量都是上乘的。”
担心周天子嫌弃马匹的质量,仆从立刻出声解释。
听到养马场,众人有些嘘嘘。小坝养马场是周天子迁都之后,新建的一块场地,面积不超二十万平米,马场里面的马匹不超过四百,和曾经的帝国养马场关中相比,小了不止一点。
“这就是你所谓质量上乘的马匹?整座养马场就没有高头大马吗?”
姬延眉头皱起,非常疑惑。
眼前的马匹,毛色纯净,属于这个时代大名鼎鼎的河曲马。
但是,马匹身材矮小,和姬延想要打造高大的骑兵部队有很大的出入。
“大王,这种马匹,的确属于上乘啊!”
一旁的仆射将军孟鲁走上前来,然后微微屈膝后猛的跳起,轻松越到马背之上,旋即说道:“这样的马,能够让我轻易跃上,步行杀敌,或是骑砍都很灵活。”
听到孟鲁的解释,姬延才想起,战国时代,由于马鞍等技术尚未掌握,骑兵登上不了高头大马,只能骑上一些小马进行战术进攻。
身材高大的马匹,都不适合成为骑兵的装备,往往被用于拉货。
“你即刻回马场,让马官给寡人挑选肩高13掌,体质结实、粗糙,平均体重在300-350公斤,头大额宽,鼻梁平直四肢粗壮直立,肌腱发达,蹄质坚实,鬃毛长密的马匹送来!”
这样的马匹,才能适合骑兵冲击,甚至能够踏死步兵。
但是,有了这匹马,少了装备也不行,即使身高一米八的姬延想要登上去,也非常困难,需要借助一些工作。
于是姬延再次执笔,开始画图。
脚蹬、肚带、马鞍、绑腿等后世马匹用具被姬延画出。
“大王,这也要锻造出来吗?”
百工长人傻了,这种曲线铁器他根本打造不出来。
“这是脚蹬、肚带、马鞍、绑腿,除了脚蹬需要用铁器打造,其余请纺织匠和皮革匠人打造出来!”
听到周天子这样说后,百工长才明白过来。
他掌管大周王朝的制造业。
纺织、锻造、陶罐等生活全部受他监制,但由于大王最近的目光都放在铁器锻造上,惯性的以为,大王让他锻造铁器。
在百工领命离开后,孟鲁有些疑惑的问道:“大王,这些东西为何只做一件?”
“只是样品而已,等到样品让寡人满意,才能大规模生产!”
大周物资紧缺,材料经不住大规模消耗,一定不能浪费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