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协现身,所有士卒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个时代,出身地位不同,衣着服饰有着显著区分。
汉代服饰,虽不像秦朝那般苛刻,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但不同身份的人,衣冠服饰一样阶层明显。
冕冠服,唯有天子及三公诸侯、卿大夫,才有资格穿。
如刘协这般,头顶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色上衣、朱色下裳帝服,除了天子,再无第二个人敢如此打扮。
这可不是后世,什么衣服都敢穿!
这是帝服!
换做隋唐及以后朝代,就是龙袍!
私藏龙袍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何况大庭广众之下穿在身上?
所以,刘协一出场,所有人都确定无疑。
这是天子!
“陛下!”
侍中刘艾第一个来到刘协身边,面色惶恐,低声说道:
“快回去,这里危险!”
看了刘艾一眼,刘协没理会。
他明白刘艾的想法。
自古以来,越是高位者,越是畏惧兵变。
一旦发生兵变,将再无秩序可言。
这个时候,平时无人敢惹的权贵,反倒会成为怒火宣泄点,第一个死在刀下。
在刘艾这等朝中大臣、当世权贵看来,如今是乱世,暴民无数,公卿世家等高层,万万不可直面接触。
比如,六年前黄巾之乱,死在暴民手下的朝廷官员,就数不胜数。
但相比暴民,乱兵更可怕!
暴民说到底,还是民,杀伤力有限。
而乱兵,则是杀人不眨眼的士卒,一旦乱起来,几乎没有跑掉的可能。
所以,刘艾也好,杨琦也罢,乃至贾诩,才会不让刘协亲身犯险。
事实上,若不是知道后世历史记载,又经过平行时空思索,现在的刘协,也不敢轻易现身。
历史上之所以出面,一来年少不知畏惧,二来也是逼不得已!
但现在的刘协,知道历史上的后续发展,且心有谋划,加上想为平行时空做试探,却不在乎这一点。
“朕乃大汉天子,尔等挡吾车驾,欲造反焉?”
向前几步,来到李傕军前方,正面数百持刀郭汜兵卒,刘协长身伫立,手指对面,高声呵斥道。
语气严厉,怒气勃发。
和史书记载不同,他没说‘你们还不退下!难道想逼迫至尊皇帝吗?’这样的话。
太无力,太没气势了!
俗话说,越是势弱,越不能示弱!
虽然刘协一无所有,但越是这种时刻,越不是好言好语,和人讲道理的时候。
更不是哀求他人的时候。
果然,听到刘协的呵斥,对面士卒纷纷放下手中刀,再也没了之前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模样。
相反,看向刘协的眼神,都露出一分畏惧。
那可是天子!
大汉天子!
护城河两岸,陷入一片沉寂。
这一幕,看在身后刘艾眼里,禁不住睁大眼睛,大感不可思议。
包括赶过来的杨琦和贾诩,都感到匪夷所思。
就连原先不把刘协放在眼里的李暹,此刻也一脸惊奇,看着和以往大不相同的天子。
“对面何人领军?”
一片沉寂中,刘协继续高声喝道。
被李暹称作‘王二麻子’的将领,向前几步,隔着吊桥,恭恭敬敬的向刘协躬身拜道:
“末将王树,字则木,拜见陛下!”
这个名字,刘协没印象。
后世无记载,前身不记得。
这是当然的。
作为天子,接触不到中层将领。
包括李暹,若不是奉李傕命令挟持刘协,又长期担任幽禁他的将领,刘协也不认识。
“何故挡吾车驾?”
盯着王树,刘协沉声问道。
“不敢挡天子车驾!”
王树连忙说道:
“我等实不知天子驾到,以为是贼人伪借天子名义,企图蒙混过关,请陛下明见!”
“大胆!”
一旁李暹怒道:
“你才是贼人,我等乃车骑将军麾下,敢污蔑我等是贼人,王二麻子,你就是想造反!”
闻言,王树立刻抬头,怒视李暹,手按刀柄。
他身后的数百士卒,亦纷纷扬起手中刀,向李暹怒目而视。
“这个狗日的!”
刘协气的要吐血,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还有更蠢的人吗?
你特么才五十个人,人家五、六百号人,谁给你这个智慧和胆子,去撩拨人家?
哪怕你是骑兵,被堵在桥上,能发挥骑兵优势?
这一刻,刘协太想拔剑斩这厮了!
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做。
“闭嘴!”
刘协大喝一声,瞪着李暹,斥道:
“情况未明,汝越朕说话,是何道理?”
被刘协呵斥,李暹有点蒙。
几个月来,天子何曾这么跟自己说过话?
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注目四方,发现不管是己方军士,还是对面的士卒,均对自己怒目而视,他再怎么无知,也不敢顶撞刘协。
这里可不是北坞。
哪怕李傕,对天子无礼时,也是在自家势力范围内,在外,表面上依然恭恭敬敬。
何况是他?
后面的杨琦,刘艾,贾诩等随驾官员,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杨琦甚至手持车帷,走到刘协身边,随时准备护驾!
不得不说,这老头,对天子的确忠心。
事实上,这样的人,朝廷中不在少数。
任何一个王朝落幕时,均有大批忠心老臣,何况大汉这么一个曾经无比辉煌的王朝?
当然,忠心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和有没有私心,又是一回事。
这却不提。
“既是误会,且让开道路!”
呵斥完李暹,见他没有回嘴,刘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遂向王树吩咐道。
“诺!”
王树得意的看了李暹一眼,抱拳应诺,向后退了几步。
停下脚步后,立刻挥手下令,让士卒左右分开,让开道路,供天子车驾通过。
见状,刘协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刚才,他是豁出去了!
不管是责问王树,还是呵斥李暹,都是在钢丝绳上跳舞,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好在结果不错!
至于得罪李暹,得了吧,就算不得罪这厮,也马上要变成敌人,无所谓了。
此次东归,刚离开长安不久,李傕就后悔了。
随后,不断派兵追赶,和护卫刘协的军队,展开一场又一场厮杀。
不然,历史上刘协的东归之路,怎会那么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