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昂首踏入了长安县衙,听到禀报的长安县令杨德干迎了出来。
狄仁杰先行见礼:“见过杨县尊。”
他官至侍御史,乃从六品。
但是长安县令品阶比一般县令要高的多,是正五品。
不过侍御史虽然官阶比不上长安县令,但是权柄不遑多让。
杨德干笑着还礼:“原来是狄怀英来了,稀客啊!”
狄仁杰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奉陛下之命彻查弘文馆校书郎林景当街非礼良家妇女一案。”
杨德干听了目光一凝,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就笑道:“此事已经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市井之中也多有议论,难怪陛下如此重视。本官正发愁该怎么审理呢,这下好了,就可以托付怀英了。”
狄仁杰笑道:“长安城繁华热闹,事情繁杂,陛下也是怕县尊抽不开身。不知此案可有什么进展?”
杨德干笑道:“本官也曾派人前往探查过,只是案发之时是在长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如今再去寻找目睹之人殊为不易。”
“武侯费了不少功夫倒也找到了一两人,他们都亲眼看到林景搂抱着那妇人不放。”
“那妇人本分老实,不可能撒谎,而林景流连青楼,本就是一好色浪荡之人。”
“本官觉得此案已经明了,本打算上书结案。”
狄仁杰笑道:“此案还是有存疑之处的,我走访了林景去过的青楼,花魁梓兰姑娘对他的诗才十分倾慕,愿不收过夜之资自荐枕席,但是林景都洁身自好,可见林景并非是好色之人。”
杨德干摇头失笑道:“怀英啊,青楼女子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
狄仁杰笑道:“偏听则暗,虽不能全然相信,也可作为借鉴。”
杨德干笑道:“罢了,既然陛下将此案交给你审理,那本官就不再多话了,一切你自传便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吩咐武侯。”
虽说有人打过招呼,但是杨德干也不会拿自己的官位开玩笑,既然陛下派狄仁杰来查案,那他就直接撂开手了,反正也没他什么事。
狄仁杰没有忙着去调查,而是去了大牢。
大牢里有些阴暗潮湿,难掩酸臭之味,狄仁杰悄悄来到林景的牢门前,只见林景正撕着一只烤羊腿,面前还摆着一壶酒。
在大牢里的日子倒是过的挺悠哉的,是心中坦荡,还是觉得有陛下和太平公主作保从而有恃无恐?
林景灌了口甜甜的果酒,突然感应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四十许的官员正在牢门外看着他。
林景哂笑道:“怎么?又是来做说客的?还是回去告诉你主子,准备倒立吃屎吧!”
狄仁杰示意狱卒打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说客?有人来做过说客吗?”
林景有些疑惑:“你不是来做说客的?那你是谁?”
狄仁杰笑道:“本官侍御史狄仁杰,奉陛下之命前来调查林校书当街非礼良家妇女一案。”
狄仁杰?
竟然是狄仁杰?
林景禁不住看了看他身后,元芳何在?
这一时期除了高宗李治、武媚娘、太平公主外,最赫赫有名的人是谁?
当然就是狄仁杰了!
高宗李治早早就挂了,抱武媚娘、太平公主的大腿有危险,但是狄仁杰可妥妥的名臣,无论才干还是人品都没的说。
不说抱大腿,就冲后世狄仁杰那赫赫名声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林景连忙放下烤羊腿,擦了擦手,起身拱手道:“原来是狄公!”
狄仁杰愣了愣,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草字怀英,叫我狄怀英便是!”
一时激动,林景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称呼的不妥,狄仁杰如今还算不上德高望重,也没有成为相公,叫狄公确实有些不妥。
高宗朝,狄仁杰混的其实一般般,这个时候也正是结交的好时机。
林景笑道:“早就听闻狄御史刚正不阿,才能卓著,我十分敬仰,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狄仁杰听了有些懵,我一个小小侍御史有这么大的名声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是刚才林景的激动模样又不像是假的。
狄仁杰拱了拱手,笑道:“林校书谬赞了,没想到林校书在大牢之中还如此悠然自在,这份气度着实让人钦佩。”
林景笑道:“什么气度不气度的,天子圣明,我问心无愧,相信朝廷定能还我一个清白。至于烤羊腿和果酒,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算稀奇。”
狄仁杰感慨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林校书果真是满腹才学,随口所言入木三分,发人深省。”
林景笑道:“狄御史若是不嫌弃,一起坐下喝点?”
狄仁杰倒也洒脱,直接在茅草上坐了下来,笑道:“好啊。”
林景将另一只烤羊腿递给了他,然后又给他倒了一碗酒。
狄仁杰也渴了,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边吃烤羊腿,边问道:“烦请林校书说一下那天的经过。”
林景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那天我在路上闲逛,突然有女子抱着我的胳膊大喊非礼,还没等我挣脱,她的丈夫还有几个武侯就跳了出来,将我押到了县衙。”
如果是泼皮想要讹诈的话,不可能直接就押到县衙,狄仁杰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不知道林校书刚才说的说客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景叹道:“狄御史可曾听说过口红?”
怎么又说起了口红?狄仁杰微微一愣,恍然道:“莫非口红是林校书所制?”
林景点头道:“是我制出来的,用料考究,过程繁复,所得不多,却引起了轰动,财帛动人心啊,有人眼馋我的秘方,索要不成便构陷我。”
狄仁杰的脸色也郑重起来,问道:“是谁?”
林景微微摇头:“不知道,只是一个老仆出面,并未透露他的主人是谁。我入狱之后,他还来过一次,问我是否屈服。”
“他说如果我还不屈服,他就鼓动人上书弹劾,让陛下罢掉我的官,然后随意拿捏我。”
“不过,我没有屈服。”